自从怀孕后，我很自觉的调整了作息，所以往常的这个时候早就进入了深睡，但今天是真的睡不着了。请原谅我笔下文字的凌乱，因为我的脑子也是凌乱的，甚至此刻双手还在打颤。顺顺利利的码出一行字也成了奢望，但我依旧想把昨夜发生的事记述下来，即使并没有人相信。

很多亲戚朋友都知道，我老公最近破产了，生意没了不说，还被合伙人落井下石，赔了不少钱。我怀孕之初就辞职养胎了，自然没有收入。老公作为唯一的经济支柱，现在也倒塌了，大手大脚惯了的俩人便有些捉襟见肘。

如果只是俩人过日子也就罢了，现在孩子即将出生，一切应用之物还没有添置。偏偏婴幼儿用品价格高的要命，一个奶瓶就要三五百，手里仅剩的存款甚至买不起几个月的尿不湿，更别提白天看上的那款婴儿专用洗衣机了。于是，我暴躁了。

“你能不能别玩游戏了！整天吃鸡吃鸡，你吃上鸡有什么用！我都多少天没沾过荤腥了！你知道吗！现在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连排骨都不舍得买！生意没了你就不能出去找个工作上班吗！天天在家玩游戏，还得让我挺着大肚子伺候你，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

“你这什么眼神！你看看人家丽丽的老公，开的是保时捷，连家里养的猫都好几万一只。我呢，出门连打车都舍不得，肚子这么大也只能坐公交！”

他依旧没有说话，表情冷漠的就像我不存在一样，继续专心游戏。怒火仿佛撞击到棉花上，难怪人说，比暴力更可怕的是冷暴力。墙上挂着他送我的风铃，曾经爱不释手，现在却怎么看怎么碍眼。一把揪断系着风铃的细麻绳，狠狠地摔在地上，贝壳碎了一地。

他终于抬眼看了我，眼神里带着失望，默默的离开了家。楼道里只留下他空洞的脚步声。也许我跟他吵架就是个错误，所以上天才会这样惩罚我吧。

他离开后，我也慢慢冷静下来。最痛苦难受的明明是他，我却步步紧逼，恐怕更让他心寒吧。一会儿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道歉，他会原谅我吧，也许。

挂钟响十下时，我在生气；响十一下时，我在后悔；响十二下时，就只剩下担心了。以前也不是没有拌过嘴，下楼抽颗烟也就回来了，这回怎么这么久。

微信不回，电话不接，到底去哪儿了……无意间在兜里掏出一张纸条，记载着他的支付宝、微信和银行卡密码，“这里面还有几万块钱，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还能留点傍身。”

沙发上似乎长出了针，我终于坐不住了，披上外套风风火火的下了楼。一边下楼一边盘算该去哪里找人，熟悉的亲戚朋友都去电问过了，没有人见到他。那就到常去的小酒馆碰碰运气？

几步下了楼，就发现小区里跟往常不太一样。东南角扎起了一个十米见方的白布棚子，棚子里昏昏暗暗的，影影绰绰似乎有不少人，但仔细辨认却是一片模糊。清明将近，烈烈北风带走了不少温度，白布棚不甚结实的样子，在风中摇摇摆摆，似倒非倒。

我紧了紧风衣领子，神使鬼差的走向了棚子。棚子似近实远，看起来几十米的距离走了很久，我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腿很酸。也许那时我就已经被控制了，因为小区纵长不过五十米。

棚子坐南朝北，四面白布挡风，只有正北开了一道门。刚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人对味道都是有记忆的，即使蒙着双眼，也能辨别出哪是苹果，哪是香蕉。更厉害的闻香师甚至可以辨别出几百种香水。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闻过这个味道。

棚子里的味道从未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若硬要形容，那就是铁锈混和着腐烂，令人食欲全无、心情全无。只要闻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

棚子里没有人，当中是一台红木香案，香案左首是一个黄铜香炉，插着三根即将燃尽的引魂香，右首是一个自制的油灯，白瓷碗里盛着黄澄澄的油，油里插着一根棉布捻子，捻子上亮着豆大的火光，绿莹莹的。

香案后面更加昏暗，我撞着胆子走过去，竟然是个死人！难道说这棚子竟是灵堂？我吓得倒退几步，只想马上离开，但双腿跟灌了铅似的动不了。身体的主动权似乎已经不属于我了，一股力量牵动着腿部肌肉，带着我又回到尸体跟前。

眼睛也闭不上，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到肚子上，浸湿了衬衣，冰凉的触感引发了全身的冰冷。这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即使我现在坐在温暖亮堂的家里，肚皮上的某处依旧像有一块冰块。

我参见过不少葬礼，也见过不少灵堂，像这样的还是头一回见。遗体没有放在棺材里，而是平躺在一块比身体宽不许多的木板上。一张白色的被单只盖到胸口，身上穿的应该是寿衣，白色的袖子上印着几个金元宝，头上戴着深蓝色小帽，脸上是青灰色，唇上是正流行的姨妈红。

越靠近尸体，味道越浓重，原来这就是死人的味道。

站了很久很久，双腿麻木不堪。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我们对视了。他笑了，或者说是微微牵动了下嘴角，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晕倒了，但是失去意识前，肚子很痛，也更冷了。

再醒来时，阳光正盛，四面的白墙告诉我这是医院。刚一动，旁边躺椅上的老公也醒了，冲上来抱着我，“你可醒了，吓死我了。对不起，都怪我，我以后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

“只要你好好的，等你出院了我就去上班。”

“……”

“你肯定还在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拿自己跟孩子出气好吗？”

“……”其实我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我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因为我的肚子也变成了青灰色，跟尸体如出一辙的青灰色。

检查无恙后我就出院了，除了我没有人能看到肚子上的青灰色，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我又会生出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不敢想，也不敢睡，因为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张带笑的青灰色的脸。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第16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