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曦第一次出现在秋泽庆眼前时,身作白衣,好像一朵柔弱的蒲公英,在乐队音箱弥散出的清风一样的嗓音中,轻轻摆动。秋泽庆没见过这个女生,觉得她是一个给人一种特别感受的女生。
秋泽庆从未见过如此的女子。说是柔弱女生吧,看起来却不觉得可怜,而是带着甜美的笑;说是快乐少女吧,却没有那种傻气。
毕威向她介绍了在场的人。到了秋泽庆那里,秋泽庆望着她,说“你好”。那女孩斯文而灿烂地一笑,那笑的光芒就向秋泽庆扑过来,秋泽庆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扑腾一跳。秋泽庆顾不上礼节,只是任由自己被她迷住,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笑容。毕威正要向秋泽庆介绍她时,她抢过话头,说道:
“我叫白晓曦!”
白晓曦,一如她的名字,纤细轻盈。她轻轻地飘到第二排的一个座位上,慢慢环顾着四周,欣赏着乐队的场面。
秋泽庆知道,就在刚才白晓曦那笑的光芒扑过来的时候,什么事情发生了——他体验到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整个世界变成了令人愉悦的明黄色调,无比美好。他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乐队的几个人在玩着音乐。在缓和的伴奏和沧桑的嗓音中,秋泽庆偶然回头望了一眼坐在他右后方,约四五个空位距离的白晓曦。她专注的脸被舞台上昏暗而黄黄的灯光照映着。她聆听得很认真,没有发现秋泽庆正在看她。秋泽庆回过头,假装继续听歌。
几首歌表演完,后面就是枯燥的新歌排练,于是,秋泽庆、白晓曦、毕威和其它客串人员就离场了,途中聊的都是一些吉他知识。秋泽庆感觉到,白晓曦不是毕威新交的女朋友,他们之间也没有要交往的意思,要不然为什么不趁着天黑打情骂俏呢?
毕威要护送白晓曦回女生公寓。告别的时候,秋泽庆对白晓曦诚恳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白晓曦微笑着,客套地说:“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再见!”就转身和毕威一起离开了。
秋泽庆独自回宿舍。他的耳边一直盘旋着乐队的旋律。从那道笑的光芒扑过来起,他走路时,是愉快的;吃饭时,是愉快的。总之,做什么事都是开心的,因为他遇见过一个美丽的女孩。他遇见任何一个人,熟的和不熟的,都开心而友好;在跟任何人聊天、开玩笑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只是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在他们面前尽情表演发挥。因为他觉得,正在和他们逗乐的自己,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个真正的自己,心里藏着一个秘密,一种无法与人说清,与人分享的幸福感。前段时间,他还会寻找路过的美女来欣赏。而现在,这些美女仍然漂亮,但他已经不屑一顾了。再漂亮的脸蛋、再有曲线的身材都代替不了心里的那种感觉。
过了几天,那种幸福感开始出现了焦躁的味道。从此,秋泽庆不管是在上课,还是吃饭,还是走路,都心不在焉,时时刻刻都在等待着日夜变化,数着心跳,梳理从脚一直蔓延到脑门的发热的螺旋形能量。那是一股轻微而紧抓住他灵魂的痉挛,让他坐立不安,让他不能像这样上课,不能像这样与同学们瞎混,不能像这样度过。他只要走在校园,都四处张望,看能否碰到。有时有空故意坐在女生公寓门口的花坛边上,看能不能偶然看见。他发现,他们学校穿白衣服的女生挺多的。后来又每天去乐队,假装欣赏摇滚,看她是否会再次出现。每当乐队在进行枯燥的排练阶段,客串的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
他心里的这种感觉,像是一种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不想让别的任何东西掺合进来改变了它的成分。但他很想对那女孩亲自说,表达那种感觉是多么特别。很想让那女孩知道,她自己是多么特别。
他回想着那女孩的模样。他只见过她一面,只对她的脸庞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但他很清楚的是,他被这个模糊不清的印象迷住了。他想在脑海里勾勒出她的五官,这样,就能还原出记忆中她的样子,然后,就能在脑海中偷偷地看她了。
他想知道她是否单身,是否正在与一个男生约会而无暇出现在他的眼前。有一次,他上课快迟到了,就花了两块钱,乘坐学校的电动代步车去教学楼上课。偶然看见在路边的一家快餐店座位上,一个白色女孩的身影与一个男生面对面坐着。但他没看清。秋泽庆的五脏六腑剧烈地蠕动。她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下午了。407教室的观众席上还是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人。秋泽庆坐比较靠后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乐队演奏。但他没看见乐队,也没听见音乐。他不想让这个梦这么快就破灭,也不想让这种极度的幸福感成为自己荒谬的耻笑。就这样发呆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想通了——“假如她真的在一场甜蜜的恋情中,我祝她幸福。这么美丽的女孩,我不正想让她幸福吗?而假如她是在被一个男生纠缠不清,或是恋情不愉快,我会去解围。”这样想,他心里就舒服多了。
——选自文集《往事随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