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姥姥一辈子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儿子。我母亲头胎二胎是我和妹妹两个女儿。母亲的三胎是翘盼着生个儿子。记得母亲肚子,看上去还没有大起来的时候,穿着不平常的衣服,一条灰色的大肥裤子,一件白底红花的中式便服上衣(那是专门怀孕时穿的衣服),微笑着坐在椅子上,喊着我和妹妹的名字:“石头、二胖,快来听听,小弟弟在妈妈肚里干什么呢?”我和妹妹都把脸贴在母亲肚子上,好奇地搜索着小弟弟,这是母亲让我们姐弟人生中的第一次亲亲。这更是我记忆中母亲最开心的模样,就是60年过去了,母亲当时的美丽依旧在我的眼前。 翌年三月大弟弟出生了,母亲和弟弟还在妇婴保健院没出院呐,父亲就买回一个特别漂亮的大花搪瓷盆,预备给弟弟洗澡的。父亲进门通报姥姥:“大喜大喜!”当天母亲抱着弟弟在父亲的搀扶下回家了。从那天起,我们家因为弟弟的加入,更热闹了。母亲三年之后又给我们生了二弟。母亲也常常得到姥姥的夸赞:“小凤芝儿女成双成对。”意思说母亲比她强。 大弟弟小时候,因为闹粮食灾荒,母亲营养不良,加上工作辛苦,没有奶水喂饱弟弟,弟弟饿得很瘦。母亲的学生家长,把自己养的羊挤的羊奶,每天送给弟弟喝。姥姥就把藏在枕头里的金戒指,不断地拿给送羊奶的学生家长作为交换。后来,母亲又继续拿金戒指换炼乳,换高干粉喂弟弟。尽管那年月路上饿死很多人,妈妈的学生也都有浮肿的,但我的弟弟虽然不胖,还算茁壮成长。母亲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工作更加努力。母亲的课在全校范围内做公开教学,在全区做公开教学,在全市做公开教学。母亲晋升为三级教员,工资66块5毛,比校长挣得多,比我父亲62块还多。真是不容易。为什么?因为母亲不是一般的人,是血仇子女。这在那个奇葩的政治色彩浓重的年代,母亲能有这样出息,应该算是传奇。 母亲课讲得好,母亲教的班级在学校里名字叫“小宝塔”。母亲的仪表仪态堪称端庄严厉的样子。在我的记忆里,母亲要求我走路要靠右侧,在学校如此,在家倒垃圾也是如此。母亲训练我走路两腿走一条线,我总是不能让母亲满意。后来我长大了才发现我是天生O型腿,难怪换不来母亲的满意。可能是当时孩子多,母亲工作忙顾不过来研究我为什么总是走不好路。 文革来了。母亲无论是因为教“小宝塔”;还是血仇子女;还是大鸣大放言论不妥,总之,母亲挨斗了。母亲被扣在学校楼里的厕所里,不让回家了。我作为大女儿开始每天每顿给母亲送饭。红小兵在校门口拿扫帚扫我的脸,我也要去给母亲送饭,因为饭里面有父亲给母亲的字条,上面写着“相信党”。记得一次,我送饭看到操场上一排带高帽子的牛鬼蛇神都在挨斗,每个人满脸都是黑墨,完全认不出哪个是母亲了。那一天是我心里最紧张的一天。那天的饭没有递到母亲手里,饭放在操场的地上,我就被红小兵赶出校门(红小兵有的是母亲的学生,有的就是我的同学赵家林、王凯等)。后来,听说母亲上学时的老师(老大姑娘,没有结过婚),在49中学的任教的老师,那天也被揪到朝阳一校和母亲一块挨斗。之后,这个老师就跳学校户外的大厕所淹死了。可能还有更多的惊悚情节我不知道,母亲被放回家后,仪表仪态发生了根本变化。母亲开始不再是端庄严厉的样子。见谁都是点头哈腰,直到文革结束给母亲平反,她还是不改见人点头哈腰,近乎低三下四的样子。为此,我还在没人时跟母亲喊过“干啥那样?”母亲啥都不说。我明白,母亲对时局拿捏不好,怕自己言语不当,对孩子产生负面影响。母亲平反了,开始整“三种人”了。斗母亲最积极的毕亚平老师、杨希峰老师是当然不让的“三种人”之一和之二。当有人来母亲这里取证毕、杨斗人打人的材料时,母亲没有按常规出牌,母亲说:我挨斗时,他们都是师范没有毕业的学生,文革是运动,他们只是学生。母亲拒绝给他们出任何黑材料。后来我陪母亲上六院看肾炎病时,见到杨希峰老师,他哈下高大的身躯和母亲握手,肢体动作无不滲透着对母亲的尊重。 1969年,我们随母亲父亲又经受了下放改造的考验。母亲每天骑自行车几十里路跑养猪积肥。虽然很苦很累,但是母亲有父亲的健壮和勇敢,并没有什么沮丧和落魄。很快我们姐弟四人每人的衣服缝里都长满了大小不一的虱子。母亲每每都要非常仔细地捉拿虱子,最后还要用开水烫、煮衣服。尽管母亲十分尽力虱子还是骚扰了我们很长时间。1972年我们全家随父亲回沈阳了。全家住在机关幼儿园院里。母亲见人依旧点头哈腰谦卑之极。我不再对母亲的肢体语言对抗。因为,我已经18岁了,也从经历中悟出点什么了,世事难料啊,不知道哪个胡同冒出一个爹来呀!不怕不行啊。所以夹着尾巴做人(孙子点)能提高人生一路顺风的概率。我们都长大了,母亲开始关心我们的未来,关注妹妹弟弟的学习。父母说党的政策好了孩子们可以考大学了。母亲骑自行车到处淘拢学习资料。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看见母亲骑车回家,脸红红的,衣服腋下都是汗湿印,母亲拿出资料(题)说是从铁西同事那里给弟弟弄来的。同时,母亲从兜子里拿出已经喝光了的装白开水的玻璃汽水瓶子。母亲没上过大学,她希望儿子能读大学。她只是一个合格的小学教员,一个没有高等学历,不认输拼命学习努力比肩中学教员,而不误人子弟的老师。弟弟聪明,尽管下乡、回城几经颠沛的童年少年时期,学习环境不好,可是一猛劲就考上大学了,成绩还不错。区政府家属宿舍里,弟弟一鸣笙歌方显出类拔萃。记得那时母亲在家里总是情不自禁地乐呵呵,而在外面母亲依旧遇人谦卑。我结婚,母亲没有暂新的嫁妆给我,只是把她结婚的红段子绿段子被面和白布被里子送给了我。还有母亲结婚穿的红毛衣。母亲告诉我:“你不是家里的重点”。母亲的话我并不生气,因为我特别理解母亲的重男轻女,习惯母亲的态度。我生孩子了,因为婆家没有暖气屋子冷。母亲怕婴儿因寒冷得婴儿硬皮病,便把自己的床腾出来,让我和莹莹在娘家坐月子。这是母亲打破陈规陋习对我的最大疼爱。我深深地感受到母亲是关爱我的。没写完待续
重阳节思念母亲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