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鸭子村

我一改往日周末的慵懒,起早就出发来到故宫。这也是北漂三年多以来第一次真实的驻足在紫禁城中。

眼前游人如织,不知不觉走到西六宫的僻静处,沿着斑驳的红墙向远处看去,一颗枯黄老树的树梢上积着沉甸甸的白雪,有三两只小麻雀在嬉戏打闹,仿佛今天的紫禁城依然花团锦簇。此刻风渐渐起了,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把双手塞进了厚厚的羽绒服里,继续往前走。这时候看到一个大约7、8岁模样的孩子,背着双肩包,抓着爸爸妈妈的手撒娇似的有说有笑,在即将西沉的阳光里,很温暖。这一幕对我的触动很大,仿佛瞬间感受到了三十年前来北京打工的父亲,那时候他肯定也希望牵着家人的手,在阳光的沐浴下在故宫里游玩。

早在1985年,他就跟着大伯来北京打工,那时候的北京他很熟。他熟悉这个城市的火车站,各种面食,各种卤味,当然也熟悉这里的无奈和不易。直到现在每次和我们聊天时,他也会经常说北京可是首都呀,那好吃的面食真是太多了。言语之间,总是透露着对于北漂生活的感悟和怀念,或许这也是我当时决定来北漂的原因之一,想着某一天,带着父亲母亲哥哥一起在北京城里逛逛!

小时候住在鸭子村,长江中下游,多湖多田。村里一共也就几十户人家,民风淳朴,邻里和睦,谁家有个什么事招呼一声,大家也都互相帮忙。在村子的中间有一条长河,水很清澈,每天清晨有人在这洗衣服,傍晚有人在这洗菜,不时还有好多孩子在这里游泳嬉闹。每当逢年过节长河两侧围满了人,等待着捕鱼的大伯把鱼儿捞出来后家里人饱餐一顿。

奶奶家在这里算是大户人家,还是村里的“五好家庭”。家里一共有四个儿子一个女儿,爷爷去世的很早,姑姑很早就嫁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教书先生,大伯、三叔、小叔三人小学没读完就都辍学帮着家里干农活,后来各自学了点木匠手艺,这家娶亲帮打个柜子,那家嫁女儿帮做个梳妆台,也能养活一大家子。只有父亲因为读书成绩好,教书先生说辍学可惜所以他就一直坚持在上学,直到高考前夕爷爷去世。

奶奶个子矮小,身材精瘦,齐耳短发,眼睛大大圆圆的。村前屋后的谁家有点事,她也经常帮别人家看个孩子,烧个锅台什么的,村里人都说她是个好人。虽然没有读过书,但非常善良、开朗,孩子们的性格很随她。

日子过的总是那么快,奶奶磕磕绊绊的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各自都结婚了。随后他们兄弟想趁着年轻去大城市闯一闯,于是在大伯的带领下,一起去北京打工做手艺了。那年父亲25岁,母亲23岁,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我的哥哥。父亲他们每年过年回来一次。听母亲说,父亲常会写信回来问家里可好,也让母亲拍点哥哥的照片寄给他看看。现在看来或许这样的书信往来还挺浪漫,但对于父亲母亲来说,应该看到每一封信都会觉得心酸吧。家里的农活、家务活都在母亲的身上,没有人帮忙分担,所有的苦楚只有她自己知道!直到后来有了我,父亲终于回到了老家。可想而知,母亲是开心的。

因为外出打工也挣了点钱,大伯和父亲就在河对面盖了一个两层楼四开间的楼房,两家人就各自住了两开间。这对村里的人来说还是很羡慕的,一时间很多人来家里看。因为那时候村里的房子放眼望去都是用泥土稻草搭成的,听母亲说,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家里人看到父亲家还住的土屋觉得条件太差,都劝她别嫁了要带她回娘家,是她自己要嫁过来的。

哥哥大我两岁,听母亲说小时候我很喜欢跟着他到处玩,像个跟屁虫。南方的四季很分明,不像北京。而夏天是我们最喜欢的季节!每年夏天哥哥都会弄好多好多的知鸟,养在桌子里。我每天都会打开桌子看他们,就盼着它们快快长大,想看到它们长出翅膀变成蝉。是啊,小孩子总是觉得长大了是件好事!

我家对面是一片田野,种着稻子、麦子,还有一块菜园,我们每天都是摘菜回来吃。

记得有一年,南方水灾!鸭子村四面环湖首当其冲,村长通知大家赶快收拾庄稼,全村的人都很惊慌,母亲也不例外。母亲的老家离奶奶家大概十几公里,但却是山地,她从小都没有经历过如此大的水势。当时她和父亲结婚时,外婆也是有点担心的,说是“旱鸭子进了湖里”。接到村长通知后,只见母亲不慌不忙的拿着一个竹筐径直就去了菜园,让我和哥哥在家里不要出来。可我很害怕,一直哭闹。无奈之下,6岁的哥哥牵着我准备去找母亲。南方的小溪河流远比现在地图上看的多,我家和菜园之间就隔着一条小河沟,两个小池塘。

我们俩来到小河边,正准备踏上小木桥,只见村里的小国大妈撑着一只椭圆形的船来到我们身边。我看到船里有一只很肥的猪和好多鸡鸭,一看就是要救起它们免得被大水淹死。她冲着我们喊“你们赶紧回去,等会水大了要淹没你们了!快回去”说着就把我和哥哥拽回家里了。过了很久,母亲回来了。她吃力的卸下装满红辣椒的竹筐,用手捋了捋湿透了的头发,将军绿色的雨靴落下放在了门边,走过来问我们“刚刚出去了?”哥哥说“嗯,我们去找你”,我也点头“大妈让我们快回来说会被冲走”母亲笑了笑,说“没事了,快来把头发擦干吧,看妈妈摘了好多辣椒。”母亲就是这样,紧紧有条,好像从来都是不慌不忙的样子!这点哥哥就随他。没过多久,天就黑了。我听见有人敲门,赶忙开开,“是爸爸回来了!”我一头钻进父亲的怀里,特别开心。说着我就赶紧看看父亲的手上有没有拎着袋子什么的,这是我每天都要做的事,因为他总是会从街上给我带好吃的“看,给你们带了苹果吃!拿去吧。”父亲顺手把手上的袋子递给我,然后就去厨房看母亲去了。我接过袋子,跑进卧室,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苹果放在桌子上,数了数一共8个。“哥,有8个苹果。爸爸带给我们的。”哥哥看着书瞥了我一眼“嗯,你分吧。”“好,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这些给妈妈。”我把苹果快速的分成了三份,我和哥哥各3个,母亲2个。“好的。”哥哥拿起桌上属于母亲的两个苹果,小步快走着去了厨房,我也跟了上去。“妈,这是给你的。爸爸带回来的,江江把她分了,你收好哦。”母亲和父亲相视一笑“好,我收着。”说着母亲接过苹果放在了一个盆子里,继续忙着做饭去了。

父亲从北京回来后就在镇上一家建筑公司上班,负责工程的预算和设计。在村里很多人看来那都是一份很不错的很体面的工作,有着不错的收入。每天下班回家他总是给我们带吃的,但不管是什么我们总是会拿出一份来给母亲,剩余的就平均分两份。尽管我每次都有最先吃完,吃完就找哥哥要他的那部分,但他还是会嘟囔着再分我一半。

第二天一早,哥哥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有飞机在天上飞,快起来看看。”我蹭的一声就从床上跳起来“哪里?”和哥哥一起手拉手到门口看。只见前面的场地上围满了人,父亲母亲也在。大家都在抬头往上看,有一个直升机正往下垂着一根绳子,绳子每隔几厘米就系着在把一个包,底下村长带着几个劳力正在试图接着那些包。听隔壁的大妈说是因为发大水,政府给的救助物资。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真飞机,心想着原来飞机这么小。没过一会,物资投送完毕,飞机飞走了。队长安排大家把物资都打开检查点数后,拿出一张泛着黄的纸。我凑过去一看,上面的字都被弄湿晕开了,勉强能区别开,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一列一列的。队长忽然扯着嗓子喊道:“这是政府给的水灾补助,有吃的喝的,我根据每家每户人口的多少来分,读到名字的就过来找我拿吧。”只见隔壁的大爷帮着队长打开了一个个包,有饼干,有矿泉水,有方便面,有火腿肠。。。我和其他孩子一样激动,拉着哥哥说:“太好了,好多吃的”。我哥看了我一眼“分到每家就没多少了。”果不其然,那天我们就领了8包方便面,几瓶矿泉水,些许饼干,各自领着就回家了。接下家的几天,整个村子都是水,庄稼农田都泡在水里,大家都指着水里的鱼虾活着。好在一切都会过去,半个月后雨停了,水也退了。昔日光滑的小路、整齐的农田又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只是显得破败不堪,长满了青苔。

村里的人总是勤劳的,在大水褪去后第一天就开始忙碌起来。

一大早,母亲起床打扫家里的卫生,扫地,洗衣服。再煮一锅白粥,蒸一盘咸鱼,炒一把黄豆,父亲吃完早饭就去上班了,这会儿母亲从床上唤醒我和哥哥。那时候家里有一头很肥的黑猪,还有一只小猫,好多鸡鸭鹅。它们都是等着母亲给食物的,所以母亲就算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总是很忙,她一边吃饭还得一边煮给家禽吃的米糠和青菜。等到这些都忙完了,母亲换上靴子,跨上竹筐,一边带上草帽一边跟哥哥说“你们俩好好玩,照顾好江江,我一会就回来!”说完便到仓库拿了一把锄头去菜园拔草去了,直到中午才会回来!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开始午睡了,这是我们和父母的约定,要从小养成午睡的好习惯,一直到家里的母亲陪嫁的老式摆钟敲打三下,我们俩就飞奔着下楼开门出去。每当这个时候,小伙伴们都做好准备在我家门口等着我和哥哥一起去玩耍。而母亲总是会冲着我们喊“记得早点回来吃晚饭。”!于是我们三五成群的就开始了下午的欢乐时光。而母亲,又要开始收拾家了。

鸭子村的处于长江中下游的平原地区,田地很多,一望无际的田野在村民的辛勤劳作下种满了水稻和小麦。到了双抢季节,整个村子都没日没夜的忙,甚至连小孩都被父母要求去干农活。用左手抓着一小把一小把的水稻,右手用快钝了的镰刀在水稻的杆子上拉扯好多个来回,勉勉强强割下稻穗,再整整齐齐的放在田里,等着他们的父母来打包成捆。汉林和他弟弟就是这其中的一个。他们总是带着稻草编织的草帽,挎着几把镰刀,像个大人一样从我面前走过。我总能看到他们光着脚,脚上都是快干了的泥土,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们的黝黑的脸颊滑下,丝毫感觉不到仅仅只是7、8岁的孩子。他们现在已经活脱脱就是农活的好帮手。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在村里绝不是少数,家里能用的人手绝不会闲置。现在我们看来很重要的素质教育,在那个年代大部分人总会觉得远远比不上干农活帮着家里讨生计来得实在。但我的父亲不这么认为,可能因为他是素质教育的受益者,他深知要把他的孩子培养成什么样。

在父亲母亲的照顾下,我和哥哥从来都没有下过地,没有干过那些农活,他们对于我们的要求就是好好看书好好学习。我出于好奇甚至还特意背着父母去别人家的地里感受了一下,把双脚踩进脏脏的淤泥里,不时还有小虫子顺着双腿爬上来,或者踩到石块疼的龇牙咧嘴,那种感觉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们家的田地也不少,一共5亩。也都种满了水稻和小麦,记得每次天气预报说第二天要下雨时,母亲总会准备好化肥、农药什么的稀释在一个绿色农药桶里,背上它穿上靴子去地里一排一排的喷洒。母亲向来都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对待她份内的事情极其负责任,十分投入。她个子不高,瘦瘦的,扎着个中长发的辫子,不爱管闲事,村里大妈大娘们家长里短的聊天她很少参加。

双抢这么忙的时候她绝对可以算得上一个劳力,毫不逊色于村里任何一个男人。那时候的农村没有现在这样的机械化工具,所有的一切全靠人工。母亲打趣说自从嫁给父亲后,把一辈子没做过的农活都干过了。

她也和村里的其他人一样,吃过饭稍微休息后就得去田地里忙了,拿着镰刀弯着腰沿着一排排的水稻开始收割。她手速很快,不一会那一片的稻子都割完了。抬起头来的时候,母亲本来就不白的脸上黑黢黢的,还布满了稻穗的芒,看上去脏脏的。她就迅速的人用袖套擦一下,一边又踩着泥泞跨到另外一片田地接着割。

哥哥只比我大两岁,却总是很贴心。母亲出去没过多久,哥哥说“外面肯定很晒,妈妈估计渴了,我们去送点水给她喝吧”这种没干过的事我非常好奇觉得很好玩,于是也应声“好,走吧!”于是哥哥拿出一个大玻璃杯,找来比他稍矮一点的装着热水的热水壶,打开盖子,非常吃力,我刚想要伸手帮忙,“让我来吧,你太小了,别烫着。”哥哥一边说着一边拎起水壶把热水倒进了玻璃杯里,满满一大杯。“找个袋子来吧”哥哥对我说。“好的”我飞快地跑到卧室开始找寻,拿起了一个红色的布袋,上面还有一根绳子,觉得很合适,于是开心的拿过去递给哥哥。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杯放到了袋子里,有拎了一下被子盖,接着把布袋上的绳子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慢慢地站起来。“看,很合适”我们相视一笑,关上了家门,手牵手去田地找母亲去了。母亲在离家大概两里路的地里,我们一路走一边很小心的扶着水杯。夏日炎炎,哥哥还挂着一大杯热水在胸口,满头大汗,头发都一根根的黏在头上了。突然哥哥不小心绊了一下,大叫起来,原来是玻璃杯的水洒了,滚烫的热水浸湿了哥哥的短袖汗衫“好烫呀”他大哭起来,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赶紧把袋子从哥哥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怎么了,怎么烫着了?”“我们想给你送水喝”“哎呀,快回去”于是母亲拽着哥哥赶紧往家跑,我也一路小跑跟在身后。到家后母亲赶紧脱下他的上衣,一看,胸口好大一块被热水烫过的红色。母亲赶紧在水缸里弄来冷水,把毛巾弄湿就敷在了哥哥的胸口。过了好久,哥哥才平静下来,满头大汗,一边擦眼泪一边对着母亲说“我怕你口渴,所以就想送点水给你喝,不一小心被绊了一下,水就洒了。”“好了好了,擦点红霉素软膏就不疼了”于是赶忙跑去拿了一个白色的小药膏来了,给哥哥抹上。又看了看我,“你没烫着吧?”“我没事,我们用这个袋子装的。”我顺手把湿透了的红布袋子递给母亲。母亲看了看,顺手把我和哥哥抱到她的大腿上坐着,一边一个,搂着我们说“这个袋子叫子孙袋,你们出生的时候家里要装几个煮熟的鸡蛋去送给邻居们吃的,代表着代代相传的意思。我和你爸一直没舍得扔,特意留着。谁知道你们找出来了”“哦,怪不得有一股鸡蛋的味道”哥哥破涕为笑,看了看胸口又擦了擦眼泪。

到了傍晚,父亲下班回来了,他会主动帮着母亲干点家务活,扫地、烧水、喂鸡什么的,虽然干的很毛糙,但是效率很高,不一会就弄完了。我跑过去告诉父亲哥哥今天烫伤的事情,他竟然哈哈大笑,说“你们还真是孝顺呢,吃着点苦有好处的。”哥哥看着他很不解“能有什么好处?”“爸爸以前在北京打工也吃了很多苦头的,现在不是也挺好的”哥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开始看自己的连环画了。

村里夏天的傍晚真的太值得怀念了,微风徐徐,一天的热气都消散了。这时,家背后的清澈见底的长河绝对是个清凉的去处。放眼望去,有不少孩子在洗澡、游泳、嬉戏。小五子绝对算是这里的常客,每次都是第一个下去,到很晚他母亲去河边拉他他才会依依不舍地回家。还有养鸭子的大妈,看天色晚了想要把鸭子关进笼子,沿着长河到处张罗着她家的鸭子。随着天渐渐黑了,会有好多母亲喊着孩子的名字让他们回家吃饭。我们也不例外,

每当快到晚饭的时候,父亲总会搬出一张竹子制成的矮矮的长条桌放在家门口的空地上。哥哥拿出抹布来把桌子擦的干干净净,把母亲刚准备好的咸菜、咸鱼、炒上海青、白糖西红柿、花生米、炒黄豆什么的摆好在桌子上。我也不闲着,赶紧去厨房拿出一瓶啤酒,一个杯子递给父亲。他会打开啤酒给自己满上,等到母亲从厨房忙完出来,我们家的晚饭就开始了。一家人围坐在桌子旁,不时堂哥堂姐、隔壁的大爷、对面的婶婶也都会来聊几句,有说有笑。等到父亲的酒喝完了,我就赶紧拿上酒瓶跑到河对面小奶奶的小卖铺里换两个冻着的小冰袋,再趁着冰袋没化之前,飞快地跑回去分给哥哥一个。我们一边嘬着冰袋,一边听着父亲母亲说过去的故事。

“以前我读高中那会,每次都是周末步行几十里地回家,走的时候再带上一罐你们奶奶腌制的咸菜,整个一周都靠这些下饭。有时候吃的时候打开,上面都有一层白白的沫,我就把它拨弄掉,继续吃下面的咸菜,日子苦着呢。现在你们的生活已经改善了很多了,最起码吃得好穿的暖。”父亲看着我们说道。

“这么可怜吗?那其他人呢?”我不解的问道。

“别人家也好不到哪里去,普遍都很穷”

“好吧,还好我不在那个时候出生”

父亲笑了笑,“那哪里有你呀,我和你妈是后来大姑介绍认识的,你外婆家离大姑父家很近。那时候你外婆家经营一个塑料袋制作的小工厂,你大姨小姨三姨还有你妈都在厂里帮忙。大姑怕我们家里穷结婚难,所以赶紧张罗着去你外婆家给我安排说亲。”

母亲吃了口咸菜笑着说:“是呀,你爸以前年轻的时候很害羞的,每次来我家都不说几句话的,一副读书人的样子,一看就很老实。”

“那你们还结婚了呀”哥哥好像很好奇。

母亲答道:“嗯,他每次来都跟着我,我就看他有点文化。你外公去世的早,我和你大姨大舅很小就帮助照顾家里,所以就没怎么读书。又听说你爸家里人都很好很正直,就同意了呗”。坐在旁边的父亲看了看母亲,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又接着说:“我以前还听你大姑说,你爸读书的时候,如果放假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他都是抱着一本书躲在锅台后面帮着你奶奶烧柴火做饭呢。和别人说几句话都脸红。哪像现在?”母亲拿起父亲的碗给他盛了一碗粥,俩人大笑起来,不一会母亲又接着说“而且你爸来我家见我,大夏天的,穿一件很厚的中山服,捂的一身汗。”

“那时候没有衣服穿啊,有一件拿的出手的,管夏天冬天呢。”父亲解释道。“后来跟你妈结婚的时候去市里买了一件风衣,你小爷三爷出去约会、结婚都穿的那件。”

“我和你爸结婚后,你小爷出去约会还会到我的衣柜里找衣服,还穿我的高跟鞋拍照呢。”母亲一边笑一边说。

“我看到过那个照片,在家里的相册里。”哥哥马上反应过来。

“我也看到过的,小爷穿着高跟鞋坐在一个树干上”我也不甘示弱,想要争取一些存在感。

慢慢的天就黑下来了,不远处的田野里还有青蛙的声音传来,屋边的杂草堆里有好多蟋蟀打闹,微风中总是带着稻香的味道,抬头一看,满天繁星。美好的夏日傍晚,永远在我的记忆中闪烁。

双抢忙完了人们的主要工作重心就从粮食到了蔬菜。菜地都会种满萝卜,母亲每天傍晚就会去给菜地浇水。天气初凉,夜晚总是很早就来了。母亲照顾我们早早的吃完晚饭,看着我们说:“你们两个玩吧,我要切萝卜了。”这时候哥哥飞快的跑到厨房,拿来砧板,拿来和我一般高的大白桶冲着母亲说:“开始吧!”只见母亲一边笑一边拿来了菜刀和一大筐萝卜,哥哥又去卧室搬来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母亲的面前示意母亲坐下,又娴熟的给母亲拿来一大袋子盐。切萝卜是每年初冬母亲都会做的家务,因为冬天快来了,天气寒冷,菜园子里的蔬菜很多都会冻死,需要弄些咸菜搭配着吃。在我看来,蹲在母亲旁边看她把一个个的大白萝卜切成一个个的萝卜丁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每一粒都大小相仿,泛着晶莹的白色,我和哥哥忍不住伸手去拿几颗放在嘴里甜甜的,辣辣的。

不过多久,父亲就回来了,跟母亲说:“我让人明天一早来给家里装电话,要准备个午饭哦。”我一听迅速跑过来,抱住父亲:“真的吗?和电视里一样的吗?”父亲看着我说:“对呀,这样家里以后就方便多了,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就行。”“太好了!”母亲笑了笑:“嗯,装一个吧。多少钱啊?”“1200元,还是我特意找熟人办的呢。”

第二天一早,好几个工人来了。他们拿着一个红色的电话,还有好多电话线、工具包,和母亲商量着怎么接线怎么安装。毕竟村里过去从来没有过电话,所以安信号的电话柱子离我们家非常远,需要很长很长的电话线去把信号连接上才行。没多久,整个客厅都围满了人,村里的邻居都来了,和我一样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母亲拿来热水壶,一边给几个工人的杯子倒上热水,一边说:“那就这样安装吧,麻烦你们了。”接下来就看到他们拿着一卷卷电话线去电话柱子那边去了。家里的人也渐渐散了,母亲看着我们说:“江江,威威,今天几个叔叔要在家里吃午饭,我去菜园里弄点菜,你们去小奶奶家的小店里买6瓶啤酒回来,告诉小奶奶我下次去给钱。”“好的,马上去。”我快速的答道。于是我拉着哥哥赶紧出门了。一路上我和哥哥的话题就一直在讨论电话装好以后打给谁,感觉整个世界都很快乐,即使我们知道有电话的人家非常少。事实上,这是我们村里的第一部电话。所以它在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还承担了外出打工的邻居们和在家里的亲人沟通的主要工具,而我就是接线员。

河对面有户婶婶,大家都喊小梅。她的丈夫常年在外打工,家里有个2岁的小男孩由小梅拉扯着,她平日就开个小店,卖点零食油盐之类的小百货。她那天听说我家装了一部电话,特别开心的来找我母亲。

“二嫂,你们家装电话了?”小梅迫切地问道,母亲连忙放下手里的扫帚:“嗯,刚装。在客厅呢!”

“走,看看去。”她说着就挽着母亲往客厅去了。“嗯,太好了。这可是我们这里第一部电话啊,二哥真有本事!”小梅一边走一边说,母亲也一路笑着说:“没有啦,主要是他上班偶尔有个事打个电话回家说一声也方便。”我也一路母亲来到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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