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个题目,开始无名的恐惧,因为我所能写的无非是我作为一个人所能感受和想象到的。一味的表达会有什么用处,我不知道。
昨天,我变成了农村的已经死去的老妇,在参加自己的葬礼。
我平常是个最爱看热闹的人了,每每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我都会冲在最前头,我是个农村的老妇,农村被现在进步的社会所遗忘,我们这群农村妇女更是农村被遗忘的角落,我们永远登不上农村的舞台做回主角,在自己的葬礼上能做回主角吗?
我今年刚刚六十岁,至于我是怎么死的,和所有村里在我这个年纪死去的人,癌症,我没有上过学,甚至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我只知道这是种要人命和无可救药的病吧,我不想哭泣,死去也许不仅仅意味着我从农村的体力劳动中得到解脱,也意味着我从这个苦难得家解脱,苦恼疾病缠绕的这个家,已经让我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
和我同岁的老头子也是死于这个病,这个无可救药的病,这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我有时候想,是不是这吴家的祖坟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病就是和我们这一家人过不去,或者是上辈子没有积什么好德。前几年孩子他大伯也是一样的原因死的。
我没上过学,我不懂什么科学和文化,我所知道的我仅仅是我们村的事情,最近这些年癌症已经夺去了村里很多人的命。村前孤寡老头,死于一种叫食道癌的病。老许家的许三叔死于肺癌。村中心住的老孙大爷死于胃癌,他没有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村头的自己老年房里,提前了结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受不了这病的苦,不想挣扎到最后剩下一副丑陋的皮囊,死得一点尊严也没有,他还想给儿子留下个完整的样子,不想吓着年纪尚幼的孙子。想了又想,倒不如一根麻绳几脚挣扎,来得痛快。他生前可是个爱笑又倔强的硬老头。最后呢,悬在房梁上的他的尸首还是推开门前来看望他的儿子吓得住进了精神病院。
我就不一个一个说了 ,都是这个年纪,都是该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一个个的死去。我没上过学,甚至住院的时候,我连自己的名义都不会写,当然也不认得,我不是什么文化人科学家,我们默默生默默死。我机会从来没有进过城,去过得市里的癌症住院大楼,是我见过的最高的楼,这也是这个小城一座数一数二的高楼了。
葬礼上,老乡们都是默默的,一个死人怎么还能全村里的人,姑且叫老乡吧,老乡们可能也已经习惯了村里这样的死亡,也许心里也会害怕,哪一天厄运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农村的葬礼,我看了无数次,死去人安闲,活着的人忙。
孩子们,这个癌症已经耗尽我们家的钱财,已经到这个份上,也无须可怜了,生前为娘话已经说尽,到此为止吧,祝福你们好运吧,阴阳两隔,无可奈何,不可留恋,一了百了了。
我是个农村老妇,死去就像这风吹的落叶,人会像四季一样,轮回,像落叶一样,一茬一茬,但愿下一次轮回不要有这病,实在不好受。
说着傍着夕阳,我彻底消失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夕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