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山上,有两间房。
一间是挨着村围屋建的泥砖房,成长方形,中间有一堵墙,隔成两间,外间是厨房,也是客厅,里间是冲凉房,也是鸡舍,鸭舍,还是放工具的杂物房。
打开那扇褪色的木门,可以看到右边是依墙而建的灶台,前边放了一口炒菜的大锅,后面是烧水的小锅。漆黑的灶台口,右边垒了个刚好放下饭煲的小灶,前面放了一张带扶手和靠背的木椅子。椅子左边挡住了门,右边和后边堆放着做饭用的柴火。冬天坐在这木椅子上,给灶台放柴火,暖呼呼的,特别舒服。
灶台旁,挨着中间隔墙,依次是一个木制潲水桶,一口带木盖的大水缸,缸里装着从山中挑来食用的山泉水。村口的溪水从高山处流经各个村庄和农田,大家都用来洗东西和浇菜灌溉,不敢吃。我也和村里的孩子去挑过水,人小力气不大,两个铁桶里最多装一半的水,路有点远,不能走得急,要平稳,不然一路摇摇晃晃,半桶水晃出来不知多少,到家就剩个底了。有力气大的,将桶装得满满的,防止水漏出来,摘两片芋叶洗干净,放在水面上,叫我佩服得不行。
再往左一点就是隔墙的木门,左边墙上有一道道雨水冲刷过的痕迹,靠墙放着一张不高的木沙发,大约是1.5米长,有靠背,两侧有扶手。小时候我们很喜欢在这张沙发上玩,或爬或躺或跳,把它给玩坏了。沙发另一头是一张约60厘米长的正方形木桌子,是我们的餐桌,底下放了两张正方形的矮木凳,特别适合小孩子坐。
木桌旁边是一个木碗柜,到这已经是在外间房转了一个圈,碗柜靠着大门所在的那面墙,墙上一扇窗户,窗底与碗柜一般高。窗户左下角的一块玻璃碎掉了,关上门时,风就会从这里进来,妈妈有时在窗台上放了钥匙,从这里伸手就能够到,不够高的话,就要去别人家借张凳子或去找几块石头垫垫脚。
中间地面有个小洞,是下大雨屋子漏水滴的,后来成了我们弹玻璃珠的终点之洞。抬头可以看到房子的框架,沿着熏黑的房梁走线,吊了一个电灯泡,以及开关灯的拉线。这就是外间屋子的基本情况了。
里间门在左侧,开门进去,左边墙角放了各种瓦缸瓦罐,有装米、油盐、菜干的,也有腌酸笋的,腌咸鸡蛋的,都是各种食物,一并排到了洗澡池边。这个洗澡池在坐角落,大约有20厘米高,水泥抹成的正方形,墙角下有一个排水洞。房子右边放了几个鸡笼鸭笼,其余空地都堆放了各种农具和用品。
里间门通常是关闭的,早上喂过鸡鸭会打开,让它们出门去,傍晚时分也要打开,让在外晃荡一天的鸡鸭回来,再喂食,关进笼子里。我们家的鸡大多都很乖,自己会回家,吃饱就自己进笼子,母鸡要生蛋了也是自己跑回来。鸭子就贪玩很多,尤其是半大不小,黄色绒毛将退时,小溪已经不能满足它们,玩着玩着就跟着溪水跑了,钻进水田里,在水稻中穿来穿去,到天黑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我都害怕,也不知去哪里找,还是我妈有办法,听人说哪块田里有鸭子叫,她就去喊鸭子回家。那群傻鸭子听见老妈的声音,还真的回来了。我真是服了。
我们家的睡房是村边那排两层高楼房中的一间,青灰色的瓦屋顶,白色的墙,二楼一条木长廊,通向每个房间。大家都是将二楼做睡房,一楼放杂物,比如一捆捆的稻秆,准备阴干出售的木材,老人家的棺材之类的。山中的房子就地取材,栋梁、房梁用原木,二楼的地面,即一楼的房顶用木板铺成,门啊,窗啊,二楼房间的隔墙,都是木材做的。房外间放着一箩筐一箩筐晒干的稻谷,门背后放了一个尿桶,里间有两张床,两个大衣箱,一个带镜子双开门衣柜,一张桌子,一台缝纫机。
村子晚上9点熄灯,关闭围屋的侧门和正大门。我们每天晚上从客厅走到睡房睡觉,9点之前,可以穿过围屋,从正门下阶梯,穿过正门口那块平地开始打手电筒,一直走到房间。如果晚了,得从外围绕过村子,这路就很不好走了。我们家没有电视机,都是跑去别人家蹭,有电视的人家,也是到点就休息。大家都是山里的农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到晚上都很累了。那时候,我们基本上都是九点就上床睡觉了,整个村都这样。
小时候的家,两间都是简陋的房子,回想起来,却又感觉暖暖的,难道是岁月过滤了穷困潦倒的窘迫,还是年幼时压根就不懂得那么多。回想起小时候的家,现在所拥有的,都倍感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