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雁知南北
(一)失亲
“王二狗,你家着火了,你爹娘在不在家啊,你赶紧回去。”
“嘿,李铁蛋,你家才着火了,你爹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岸上的李铁蛋气得脸色通红,一旁的顽童们却哈哈大笑起来。
夏日的小河边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河里摸鱼抓虾,一个好位置能够直接决定一天的收获。
以往李铁蛋没少用类似的借口把别人骗回家,然后自己占据别人的位置。对李铁蛋最为了解的王二狗,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喂,二狗你真不回去啊?我看铁蛋这回像是说真的诶。”王二狗身边的小花提醒道。
王二狗狐疑地看了小花一眼,哼道:“小花,铁蛋哪一次不像真的,他昨天说他爹娘去你家提亲你怎么不信?”
顽童们又是一阵大笑,小花又羞又怒,一脚把王二狗踹进河里,咬牙道:“王二狗你个混蛋!”
日落西山,河边的顽童们用草绳串起各自收获的鱼虾,嬉闹着一蹦一跳地回了村子。王二狗还没完全进到村子,就远远地瞧见了村头自家小院的周围满了人。
心感不妙,王二狗丢下鱼虾一头扎进人群。费力地挤到了人群最里面,却见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房屋已成灰烬,废墟前整齐地摆放着三具焦炭般的尸体。
“爹!娘!阿姐!”
王二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彻村庄,刺入每个人的心头。
后来,在村里人的帮衬下,王二狗安葬好了父母。
父母安葬好的那天,日落之前,王二狗在帮过忙的每一户人家门口狠狠地磕了几个头。
村民们就发现王二狗消失在了村子里,同样消失的,还有一个名叫小花的姑娘。
没有人知道这一家人发生了什么事,只有王二狗隐隐记得,出事前的头天傍晚父亲带着姐姐从神色惊慌地从县城回来。
之后便叫上母亲和姐姐关起门在商量什么事,王二狗没有获得参与权甚至旁听权,只是隐隐听到什么公子、得罪、搬走之类的字眼。
后来,父亲警告王二狗这几天不要到处疯玩,老老实实待在家,过两天准备搬走。
可惜,王二狗没有听父亲的话。也幸好,王二狗没有那么听话。
(二)血衣
多年前,江湖中崛起了一个杀手组织——满江红。
据说创立者薛满江是一个嗜血如命的疯子,曾扬言要让满江红成为世上唯一的杀手组织,是唯一而不是第一。
薛满江如此说也确实这样做了,在他的带领下,满江红一步一步在江湖之中树立起威信,其余所有杀手组织要么被满江红所灭,要么彻底隐匿起来。
但连朝代都会更迭,更何况是一个区区的杀手组织呢。
薛满江离世后,满江红经历内部权力的争夺,虽然薛满江的儿子最终接任了魁首,但满江红经此内耗,也走上了下坡路。自此,满江红再不敢以第一杀手组织自居了,直到。染血衣的出现。
染血衣是满江红三大部之一血衣部前任部首冷血衣的高徒,自从冷血衣闭关身死之后,染血衣便一步一步从血衣部这群疯子当中杀出重围,夺回了师父“血衣”的名号和部首的位子。
不仅如此,满江红的记载中,染血衣接下的任务没有失手过一次。而就算是当年的薛满江,也没有过如此“业绩”。
因此,染血衣的出手价越来越高了,连满江红的现任魁首薛沧澜都曾戏言,就算他请染血衣出手一次也要肉痛许久。
除了令人惊叹的任务完成率,让染血衣出名的还有他的行事风范。
一直以来,杀手界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若非万不得已,除目标以外,不伤及他人。这即是为了控制刺杀事件带来的影响,也是对一个杀手技术的考量。
而染血衣既服从了这个规定,又违背了这个规定。除了目标,他的确从不出手滥杀无辜,但目标人物的至亲,往往无一存活。
所以,染血衣除了出手价高,悬赏价更是让天下人为之心动。
(三)任务
“染血衣,你又有任务了。”
“地点,目标。”
“扬州,江南巡抚汪权之子,汪青云。”
“好。”
染血衣转身准备离开,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慢着,染血衣,你可知这次的雇主是谁?”
“探听情报是白衣部的事情,对接雇主是你们玄衣部的事情,我血衣部,只管杀人。”
“嘿嘿,是嘛,我可听说,白衣部部首穆白衣对你青睐有加,你……”
染血衣忽地转身,仅是冷冷一撇就让郭玄衣自觉地咽下了未说完的话。
郭玄衣毫不怀疑,若不是自己身为玄衣部的部首,染血衣刚刚就会出手了结了自己。
“郭玄衣,你玄衣部负责我满江红的赏罚,你身为部首,内部人员互生情愫者,受千刀万剐之刑这样的铁律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这是想害死我?”
郭玄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被满江红众人暗中称为黑衣判官的他,在染血衣面前就如同一个遇见悍匪的书生。
他身为玄衣部部首,自然知道一些关于染血衣的鲜为人知的事情。
比如,染血衣的师父冷血衣,据说死得就很蹊跷。冷血衣的闭关之所只有染血衣能进去,冷血衣的死讯,也是由染血衣之口传达的。要知道,冷血衣当时可是连现在满江红的魁首薛沧澜都忌惮不已的人啊。
“啊,误会误会。污蔑同门,黑鞭三十,我这就去玄衣堂自领刑罚。血衣兄勿怪,方才是我口不择言,作为赔礼,我私人告诉你一些消息。”
“全是因为这次雇主花了两倍的价钱直接点名要你出手,故此我才问你是否认得雇主。此外,我还从白衣部那边探听到,汪青云十五年前曾去过江阴县。”
“哦?江阴县?”
看着脸色逐渐缓和的染血衣,郭玄衣才舒了口气。他知道,十几年来,染血衣似乎有意无意地在探查,十五年前去过江阴县的人,而但凡被染血衣盯上的人,后来都在染血衣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将他们满门诛杀。
“如此,多谢郭兄了。”
染血衣的笑容阴森又恐怖,郭玄衣也回了个难看的笑容。
“哪里哪里,血衣兄客气了。”
看着郭玄衣离开时狼狈的背影,染血衣再次露出一丝微笑,可惜,这次没人看到。
“江阴县啊,青牛村就在那里呢。”
(四)扬州
染血衣入扬州的消息不知被谁透露了出去,一时间扬州城人人自危。尤其是平日为非作歹的一些公子少爷,皆是担心是仇人买凶,再不敢在街上招摇。可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是否值那个价。
一些主要以这些公子为目标客户的勾栏场所、烟花之地,不知因此少了多少生意,心中却又不敢责怪染血衣,反倒是恨不得替染血衣完成任务,好让他早日离开扬州城。
寻常百姓倒是不知江湖之事,他们只觉得近日里街上放肆纵马的王公贵族、欺男霸女的富家公子和他们的随从恶奴少了许多。
“少爷,老爷交代过,近日有满江红的第一杀手潜入扬州城,让您尽量不要出门。”
“滚开,少爷我身为巡抚之子,在这扬州城的地界,还有人不长眼睛敢对我出手?青青姑娘还等着我呢,耽误了少爷找美人,小心我弄死你。”
汪青云一脚踹开阻拦的下人,带着几个家仆就出了门。被踹开的下人一脸苦涩,只好找到汪府的客卿韩勇说明此事。
“韩大人,少爷他不听劝阻只带着几人便出了门……”
韩勇本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年岁渐高之后心生退隐之意,又担心贸然退出江湖,怕是江湖的恩怨不肯放过自己。直到偶然结识了汪权,被汪权引为客卿,护佑着汪府,同时汪权的身份也给了韩勇一层保障。
可他终究还有几分江湖之气,虽由野入朝,也仍看不惯汪青云这等纨绔子弟的行径,尤其是十五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他更是恨不得亲手除之而后快。
但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看在汪权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看着汪青云出事。
“唉,罢了,染血衣来了扬州城,府中需要大量人手看护,我就亲自护着少爷吧。”
韩勇连地址都没问,直接来到了花满楼——扬州城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在门外看见了汪青云的轿子,韩勇摇头冷笑,在附近找了个茶摊坐下。
喝了五壶茶,茶色已经渐渐透明了,汪青云还没有出门的迹象,韩勇突然想起前几日汪青云得到的“神药”。
“看来这‘神药’确实有用啊,平日里这小子一壶茶不到的时间就出来了。”
没等到汪青云出门,却发现汪府的侍卫神色慌张地朝自己跑来。
“韩大人,不好了,小姐……小姐被人劫走了。”
“什么!”
(五)小姐
汪青霞努力适应着刺眼的光线,凭借过人的感知力,即使蒙着眼睛被带走,她也能确定自己现在尚在城中。
染血衣看着眼前绝美的少女,不禁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没有被吓得大喊大叫的人吧?
“你不怕我?”
“怕。”
汪青霞说的是实话,她了解自己哥哥的品性,也知道总有一天自己和家人都会被他连累。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哼,有意思。”
“所以你就是染血衣?你抓我,是为了让我爹交出汪青云?我劝你别想了,我爹可就他那么一个儿子,可比我这个女儿金贵多了。”
染血衣摇了摇头,道:“我杀人从来就是直接杀,抓你,是为了帮你。”
“帮我?”任汪青霞再怎么聪明,也不明白染血衣的意思。
染血衣没有做多解释,只是解开汪青霞的穴位,让她恢复行动,与此同时又点了她的哑穴,让她不得言语。
随后两人就这么静坐在房内,直到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染血衣携着汪青霞在檐上飞走,大街小巷不时传来搜查的声音和自己的名字。汪青霞知道,那是汪府派人在寻找自己。
只是此刻已入夜,此时又并无月光,染血衣轻功高绝,即使携带着汪青霞,从搜寻的士兵附近经过也不会发出丝毫声响。
不一会儿,汪青霞惊讶地发现,染血衣竟然带着自己来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汪府。
此刻,从汪府的主厅上方经过,她还隐隐能听到父亲汪权怒骂下人的声音。染血衣没有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后院,停在了一间屋子上。
这间屋子的主人汪青霞也不陌生,正是她哥哥汪青云。
(六)身世
妹妹汪青霞被劫,理论上是客卿韩勇的失职,所以此时他已经自觉带人在城里搜寻去了。但追其根源,还是汪青云不听劝告,非要外出寻花问柳所导致的。
所以被汪权大骂一顿后,汪青云也被禁足在了家中。而此刻,汪青云正在房内坐立难安。
“弼胡这小子,接个人怎么这么久,急死少爷我了。”
好在,汪青云没有着急太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少爷,是我,人我给您带来了。”
汪青云一开门,看见自己的贴身下人弼胡正带着一个斗篷人站在门外。眉头一皱,汪青云责问道:“怎么那么久?”
“少爷勿怪,街上都是寻找小姐的人马,为了不被发现,所以小的绕了点路。”
听到弼胡的解释,汪青云怒气稍解,丢给了弼胡一锭银子。
“赏你的,把好风,别坏了少爷的好事。”
弼胡识趣地退下,汪青云迫不及待地把斗篷人拉近了房内,揭开斗篷,露出一张精致魅惑的脸。
这不是汪青云第一次偷偷把这位女子带回家,所以被染血衣拉着在房顶“观看”的汪青霞也认出来了这位女子——扬州名妓柳青青。
“汪公子,您妹妹白天刚被劫走,您晚上就把我偷偷接到府中,这样不好吧?”
汪青云一边对柳青青动手动脚,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害,那丫头可从来不把我当哥哥,要不是我爹拦着,我早把她办了。被劫走了正好,回不来的话少爷我眼不见心不烦,回来之后嘛,嘿嘿,估计也是残花败柳了,那老头子估计也不会阻止我了,脏水也不能流外人田不是?”
汪青云的话把柳青青吓一大跳,轻轻捶了汪青云一下,娇嗔道:“汪公子您说什么呢?汪小姐可是您妹妹。”
“哼,谁说她是我妹妹了?她跟我父子俩哪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啊?难道汪小姐不是您妹妹?”
“嘿嘿,青青你伺候本少爷也这么久了,少爷就跟你说个秘密。”
“当年老头子有个好友带着妻儿来府中做客,酒过三巡之后,老爷子的好友无意暴露了自己身怀秘宝的消息。老头子当年仕途遭遇瓶颈,正愁没什么好的敲门砖让自己更上一层楼。所以,嘿嘿,老头子趁着老友喝醉,其妻女示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夺宝杀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没有斩草除根,留下了这个丫头,还说是我妹妹,给取了个名字叫汪青霞。”
“啊?如此隐秘的事,公子你怎么会知道?”
“嘿嘿,当年那丫头的娘美着呢,他们喝酒,少爷就我一直在外面偷看,谁知道老爷子这么猛。不过这些年他把那丫头养大,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又不让我动,简直暴殄天物……”
(七)拜师
汪青云的话一字一句地钻进汪青霞的脑海,扎进她的心里。
这下她知道,为什么染血衣要点住自己的哑穴了。
心中仿佛有道裂痕,她也终于明白平日里汪青云眼中的邪意并非来得没有缘由。
汪青霞显然没有兴趣接着“观战”后续的剧情,染血衣自然也没有。离开了汪府后,染血衣把汪青霞带到了城外。
“你的忙我已经帮完了,该去执行我自己的任务了。”
汪青霞双目无神,直到听见染血衣的话,眼里重新泛起一丝光芒:“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老的能不能也顺手杀了?”
染血衣点了点头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这个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请求。”
想到江湖之中关于染血衣的传言,汪青霞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经此一夜,汪青霞完全崩溃,她想报仇,但是发现无能为力,也不需要自己出力。看见不远处的那棵歪脖子树,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归宿。
解下腰带,量好高度,白皙的脖子紧贴着绑好的白娟腰带。她看着扬州城的方向,露出莫名的笑容。脚下一蹬,踢开石头,闭目准备去到另一个世界。
“噗!”
一道破空声响起,白娟断裂,汪青霞跌落在地。她急促地喘着气,看着不远处把自己救下的人。
那女子一袭白衣,站在不远处的小山坡上,月亮此时正好探出头,照在此人身上,只看得清身影,难见面容。
“姑娘,你既然不怕死,可愿拜我为师,从此刀尖舔血,快意恩仇?”
汪青霞稍稍一愣,随后注意到白衣女子腰间和染血衣款式相同的令牌,令牌上隐隐刻着“白衣”二字。
恍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汪青霞眼含热泪,伏倒在地。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八)交手
另一边,染血衣回到汪府对汪青云突然出手,却被柳青青挡下了致命一击,汪青云惊惧大喊。
恰逢韩勇回府中复命,闻声赶来,与染血衣交战在了一起。
交手数招,韩勇便不禁暗自感慨,盛名之下无虚士,眼前这个江湖后辈武功居然与自己不相上下。
二人交手动静越来越大,大队官兵来援,染血衣见势不妙,虚晃一招后趁着夜色再次退走了。
“韩兄无碍吧?”
汪权疾步走来,看见韩勇正一手抚着胸口,同时不住地咳嗽。即使心中有气,汪权见韩勇此状也只能假意关心一番。
韩勇此时一脸惭愧,他实在是没想到,染血衣会杀个回马枪。
“汪大人,属下惭愧,没有擒下贼人。”
“哪里哪里,不过这满江红杀手,不是只杀目标么?怎么白日劫了青霞,晚上又来刺杀云儿?”
“汪大人有所不知,满江红乃至江湖所有杀手确实很少伤及无辜,但唯有这染血衣,连目标满门也不会放过的。不管他的目标是少爷还是小姐,只要不抓住他,咱们汪府就不可能有宁日。不过汪大人您放心,今夜是我轻敌了,下次交手我必将这贼人给你擒来。”
“好好好,如此便好。韩兄,汪某对你素来以兄弟相待,护住汪府,汪某绝不会亏待你。”
“谢大人,属下必效全力。”
汪青云遇刺心绪未平,柳青青替他挡了一击后昏迷不醒。汪权反常地没有责怪汪青云,甚至给柳青青请了最好的大夫医治,至于重金谢礼则更是不用多说。
有韩勇的保证,汪权对抵挡满江红的暗杀了放心了许多。可他也着实担忧,韩勇的实力,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靠谱。
(九)劝说
是夜,皓月当空。
韩勇正在房间调息,他完全没有想到,染血衣会在这个时候再闯汪府。
是以,直到染血衣把汪青云劫走逃窜,韩勇才反应过来,迅速追击而去。
汪权脸色铁青地看着几人离开,他既恼怒于韩勇的中看不中用,也在担心着,韩勇如此轻易地被调离,如果再有杀手,谁能护住自己的安全呢。
于是,汪权把所有的官兵都召集在了汪府周围,尤其是自己的院落外面,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驻扎着弩兵。
就这样,让众人提心吊胆的一夜艰难地过去了。直到天明,汪青云一瘸一拐地走进汪府,众人才放松了戒备。
“云儿?你。你怎么回来的?”
“昨日我被人劫出城去,到了一处酒庄,那人正要动手杀我,韩叔赶到,救下了我。随后他们二人激战,互有来往,都受了重伤。我见他们把酒庄的酒都打洒了,就趁机点了把火,跑掉了。”
汪权一听,暗暗点头,果然是自己的儿子,生死之际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韩勇的情况,父子二人默契至极。
“来人,去城外看看情况怎么样。”
没过多久,下人来报,城外祥云酒庄发现两具尸体。其中一具看着手握的兵器应该是韩勇,而另外一人的尸体上搜出了一枚血色令牌,令牌一面刻着“满江红”,另一面则刻着“血衣”二字。
汪权看到令牌后大笑不止,决定摆宴庆功。这可是江湖第一杀手染血衣,就这么死在了自己手中,如此一来不仅安全无忧,仕途上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入夜,父子俩推杯换盏,格外高兴。
“爹,孩儿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父子之间,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说吧。”
“爹,眼下府上经此一劫,虽然无伤大雅,但妹妹毕竟……”
“嗯?好端端的,你提她作甚?”
“爹,您别误会。孩儿的意思是,妹妹被劫不知生死,此事早晚会传出去,到时候就算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您的那些老对头恐怕也少不了因为此事对您冷嘲热讽,到时您脸上无光啊。”
汪权暗暗点头,汪青云见状继续说道:“倒不如趁现在,您直接宣称,妹妹乃是您友人之女,当年友人被山贼所杀,您救下妹妹后视如己出。没想到妹妹无意得知了真相,一意孤行外出寻亲,您虽是不忍但也只能含泪同意。如此一来,不仅不会惹人嘲笑,就连当年的事……也盖棺定论了。”
汪权听着汪青云的话,脸色阴晴不定,好半晌之后才阴冷地问道:“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爹,您看看您,我可是您亲儿子啊。当年,我可就在窗外。”
汪青云说着,起身乖巧地给汪权倒满了一杯酒。
良久后,汪权突然大笑道:“哈哈,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儿经此一劫,当真是长大了。”
几日后,扬州城内几乎得知了汪大人收养友人之女的事情,一时间纷纷感慨汪大人的仁义。也为汪小姐,哦,现在应该称呼为李小姐了,为李小姐的不幸遭遇纷纷感慨。
(十)复仇
汪权还是高兴得过早了,染血衣可是如今满江红的招牌,如今招牌被汪权打破,汪权还在大张旗鼓地庆祝,那可真是狠狠地打了满江红的脸。
魁首薛沧澜皱眉听着底下众人的怒骂,在血衣部众人的煽动下,满江红的成员此刻几乎全都高涨着复仇的热血。
要不是薛沧澜知道,血衣部有着“谁能给上一任部首报仇,谁就是下一任部首”的传统,他肯定会为血衣部的“情谊”所感动。
“好了,血衣的死,我也很悲痛。但是满江红不比以前,血衣的死也对我们实力打击太大,复仇之事需从长计议。在我发出号令之前,有任何人胆敢私自行动,做叛逆之罪处理。”
薛沧澜的话明显是对愤愤不平的血衣部众人说的,而郭玄衣此时心中别提多得意了。
以往玄衣部经常能趁职务之便,从完成任务的血衣部和白衣部众人手中克扣酬劳,可自从染血衣成为部首之后,郭玄衣和玄衣部众人的爪子就再也不敢乱伸了。
甚至在风闻穆白衣和染血衣的关系后,他连最好欺负的白衣部也不敢过多招惹。但是,染血衣死了。这下,除了魁首,满江红中再也无人敢顶撞他了。
眼睛扫过众人,郭玄衣的目光突然被白衣部的一位弟子吸引。待众人散去后,郭玄衣跟上了穆白衣。
“穆部首,你身侧这位可是新弟子?”
穆白衣转身看着郭玄衣,眉头微皱:“正是,郭部首有何指教?”
“这个嘛,指教算不上,只是郭某负责满江红的刑赏,这满江红的规矩,自是无人比郭某更明白。不如把这新弟子交给郭某,郭某替穆部首调教几日?”
穆白衣脸色难看,隐隐想要发怒,但似是心有顾忌,最终还是忍住了。
“能由郭部首亲自调教,是她的荣幸。”
穆白衣直接离开了,留下瑟瑟发抖的弟子待在原地。郭玄衣不屑地看了一眼穆白衣,心中的爽快之感无法言语,没了染血衣,他就是满江红的天。
“小姑娘别怕,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青烟。”
“哦?青烟啊,好名字。”
(十一)火焰
这些时日汪权可谓春风得意,击杀染血衣不仅让他名传江湖,京城那边也透出风声,圣上派出钦差,朝廷对他的封赏已经在来扬州的路上了。更重要的是,儿子汪青云似乎经此一劫脱胎换骨,不仅温顺乖巧了许多,就连花满楼也没再去过。
“爹,今日孩儿得了几坛好酒,你我父子二人痛饮一番?”
看着日渐乖巧懂事的儿子,汪权老怀大慰,没有丝毫犹豫就应允了下来。
“好,今晚你我父子二人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父子二人又是推杯换盏,不知不觉聊起了过往的一些事情。
“青云啊,看着你走上正途,为父很是欣慰。不过你也不要太约束自己,为父乃是江南巡抚,只要类似于当年青牛村的错误不要再犯,其他任何事情为父都不会责怪你。”
听到青牛村,汪青云眼神闪烁,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给汪权倒了一杯酒之后笑着说道:“是是是,当年是孩儿不懂事,不该害了那一家人。”
“哈哈哈,傻小子,你当真是受了惊吓啊。为父的意思是,当年你不应该只杀那一家人,那个村子里的人都不能留活口。要不是为父及时斩草除根,那家人若是有至亲在世,来日上门寻仇岂不是徒增麻烦?”
汪青云愣了许久,随后冷冷说道:“多谢父亲大人教导,孩儿记住了。”
酒坛摆满了桌面,汪权年事已高,很快就醉了过去。看着熟睡的汪权,汪青云嘴角一勾,一手把汪权拎起,丢到了一旁的软榻上。
走出门,汪青云顺手带上了房门,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老爷喝多了,你们传令下去,今晚所有府兵都动起来,别出了岔子。”
“是,少爷。”
这夜月黑风高,时入九月,已经入秋了。汪青云站在窗口,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
“五、四、三、二。一。”
“不好了不好了,库房着火了!”
随着一声惊呼,汪府完全乱了。
人多有时候不一定是好事,尤其是在遇见突发情况的时候。韩勇已死,侍卫和府兵一时间不知道找谁,少爷的不靠谱府中人尽皆知,所以此时竟没有一个人想起少爷。
库房周围已经聚满了人,没有人注意到一群黑衣谋面的高手,慢慢接近了汪权的院落。院子里的侍卫被一个个放倒,尚在睡梦中的汪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性命被了结得如此草率。
直到大火终被扑灭,有人来到汪权住处汇报情况,众人这才发现汪权早已死于非命。
第二天,在大火中被忠仆弼胡舍命相救,但仍然不幸毁容的汪少爷,蒙着满脸的纱布,蹲在汪权的尸体旁嚎啕大哭。哭状之惨烈,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少爷,我们在老爷的房间内找到了这个。”
一名侍卫将一枚漆黑的令牌交到了汪青云手上,只见这枚令牌与染血衣死后留下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不过这枚令牌颜色黝黑,此外,令牌一面刻着“满江红”,另一面则是不同于“血衣”的“玄衣”二字。
“满江红!我汪青云不报此仇枉为人子!”
(十二)风波
“少爷,知府大人带着钦差大人来了。”
汪青云带人来到了火后残存的会客厅,见到了扬州知府陈兴和朝廷派来的钦差柳公公。陈兴以世叔的身份劝慰了汪青云一番,柳公公传达了圣上旨意,汪青云替死去的父亲接下了的子爵封赏。
江湖势力一直是朝廷的心头之患,染血衣更是近年来江湖之中的风云人物。不仅如此,关键冉血衣还是个杀手,以往出手杀害的那些人里,也有不少朝廷的人,只不过都没有汪权位高权重罢了。这样的人物死在汪权手中,给朝廷大大地长了脸,震慑了江湖,如此一来给一个子爵封赏,不轻不重。
但这一切对汪青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兴二人离开之际连连保证,一定会向朝廷上书,派兵剿灭满江红。
而促使二人坚定上谏的原因,无非是大把大把的银子,和汪权留下的一半家产。
汪权毕竟是巡抚一级的大吏,就算汪青云不许下重利,陈兴二人乃至朝廷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满江红的。
满江红总部。
“魁首,这绝对是阴谋啊!我。我玄衣部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击杀汪权?我。”
“哼!冤枉?那你玄衣部为何有数十人外出执行任务未归?还有,什么时候玄衣部也能外出执行任务了?最重要的是,你的部首令牌,怎么会出现在汪府?”
玄衣部负责任务发放以及事后奖惩,所以是没有资格像白衣部和血衣部一样外出执行任务的,但是以郭玄衣的性格,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看着白衣部和血衣部从自己这里领取奖励而无动于衷。
他暗中把一些简单但是奖励丰厚的任务扣下,由玄衣部的人暗中完成。这也是近些年满江红慢慢衰弱的原因之一,郭玄衣就是满江红内部最大的一只吸血虫。
而此时,郭玄衣有苦难言,即便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事到如今也无从解释。
“哼,没话说了吧?来人,郭玄衣违法门规,按叛徒处理,受千刀万剐之刑。介于郭玄衣乃玄衣部部首,由白衣部和血衣部联合行刑。”
“是,魁首!”
“魁首,冤枉啊!冤枉啊!”
郭玄衣被白衣部和血衣部的人拖了下去,无一人敢为他说话。
申冤无果,郭玄衣目光涣散,直到她看到了穆白衣以及她身后那个名叫青烟的新弟子,他才恍然大悟。可是他刚要说话,就被一旁眼疾手快的白衣部弟子打晕了,也就再也没有了说话的机会。
“白衣,没想到,满江红三大部首,就剩下你一个了。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想法?”
穆白衣声音清冷,看着薛沧澜淡淡地说道:“把受刑后的郭玄衣交出,说明缘由,尝试平息朝廷的怒火。同时停止活动,收缩力量,准备迎接朝廷的怒火。”
薛沧澜点了点头,穆白衣所说,正是他所想的。
(十三)名字
半月后,朝廷发兵剿灭满江红以及其他杀手组织,尽管满江红早有准备,仍然损失惨重。但郭玄衣还是起到了作用,朝廷借由满江红一事震慑了一番江湖势力,也就见好就收了。
扬州城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一是巡抚汪权之死,让汪家一落千丈。但有着陈兴等人的照拂,以及汪青云自身的爵位,汪家在扬州城仍有一席之地。
只不过,连寻常百姓也都发现了,汪青云汪大少似乎变了个人。众人一时不适,但随后也慢慢理解——家破人亡之后,幸存的人总会成长。
二则是汪家的青霞小姐回来了,不久之后便宣布,三年守孝期满,汪青霞将要嫁给大火中容貌尽毁的汪青云,以报汪家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
这也不出众人的预料,毕竟汪权在世时就已经宣布了汪青霞的身世。只是听说,汪青云不愿毁了“妹妹”的一生,死活不愿。汪青霞见相劝无果,竟毁容明志,一时间,扬州城皆传此夫妻情深。
汪权的墓前,汪青云正带着汪青霞和一众新的侍卫默哀悼念。
“终于结束了,辛苦你了。”
“这些年,你自己雇自己,把当年的参与者杀了个干净。最后的主谋,你更是借机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血衣,论及辛苦,谁比得上你。”
“不一样,我是复仇,你是因我而复仇。”
闻言,穆白衣只是恬静地笑着,脸上写似乎写着——“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对了,那小姑娘能接手你的位置?”
“放心吧,师父死了徒弟上,这又不是个例了。过段时间薛沧澜就会得知,我闭关身死,留下遗言让青烟接手白衣部。倒是你,你这易容之术跟谁学的?”
“还能有谁,我师父冷血衣呗。世人只知冷血衣暗杀之术冠绝江湖,却鲜有人知他的易容之术同样天下无双。”
“冷血衣难道没死?”
汪青云笑了笑,道:“他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穆白衣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靠在染血衣肩头,温声道:“血衣,我们真的要以这幅面容活着吗?”
没有哪个女子不爱美,杀人如麻的穆白衣自然也不例外。
“能从阴暗之地走到阳光之下,已经是极好的事情了,管他什么样子呢。还有,白衣,说了很多次了,叫我青云。”
染血衣的话引起了身后众人的共鸣,能跟着两位大人生活在阳光之下,对于他们而言,什么样子并不重要。
穆白衣撇了撇嘴,嗔道:“青云多难听啊,青霞和白衣也不好听,我最喜欢的名字啊,还是小花。你呢?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