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老警察叫“鸿雁”

“这地儿我熟,我先进去探探情况,给信号了再往里冲!都注意点脚底下,磕了碰了你爹妈媳妇来找我,我可答对不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一个月朦胧鸟朦胧的晚上,一处深宅大院的高墙外,赵洪彦领着几个新兵蛋子已经潜伏多时。

腰酸背痛腿抽筋,那时候要是能来上一盒壮骨筋骨贴,小哥几个还不得一人贴上一摞子。年轻人起初怀里的几只小兔子此时已经变成了几把小鼓,退堂的鼓点由缓到急最后响的稀里哗啦,像三伏天的一场急雨打在粘苞米的叶子上……

噌的一下,洪彦大哥飞身上了墙顶。这身手,爬墙头屈才了,屈大发了!几双熬红的眼睛停了鼓熄了声响,朦胧中眼见那矫捷的背影像一片被风吹翻的树叶…… “噗通”“咕插”“妈呀”“哼、哼、哼”, 接下来的声响杂乱、粗俗,还缺乏教养,里面出了状况!

当几名年轻的巡警违背命令,鲁莽的从四处翻墙进入大院,那矫捷的身影正和一头肥猪形成对峙状,肥猪公母不详,嘴里发出“哼哼”的吼叫,似乎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大哥挥舞着双手,看不准是要进攻还是准备防守,不过底盘倒是够扎实,双腿文丝未动,没过膝盖的猪粪和泥水已经把他牢牢的粘在那里,大哥掉猪圈里了!那一夜据说洪彦可是吃尽了苦头,笤帚疙瘩沾凉水,虽然裤子表面的固形物是清除了,可小伙子们还是捏着鼻子死活不肯让他上车.......

如今这个故事已经流传了多个版本,每个亲历者夸张的表演和倾听者大笑的背后,洪彦大哥的执着和担当无不令我们肃然起敬。

记得96年入警体检的时候,中医院的门诊大厅,赵洪彦和孙志叉着腿,站在一群新兵蛋子的队伍外。大志哥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打斗,略带羊毛卷的头发向外扎着,短袖警衬退了色还皱皱巴巴,和老绿色的警裤显然不是一套的,一条深棕色的牛皮腰带系的松松垮垮,仗腰眼的家伙什乌黑锃亮斜缀在胯骨轴子上,那铁疙瘩瞬间便让菜鸟们的眼珠子在那上面生了根。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也能把那块铁疙瘩牛X的斜缀在胯骨轴子上,菜鸟们的心里美得大鼻涕泡不停的绽放,此起彼伏。只是那生了根的眼神,游离间会扫过旁边那一张杜秋式的冷脸,那一脸的严肃会让刚刚生了根的眼神瞬间失了自信,以至于当时我们都以为那人肯定是个领导。

直到后来在711封闭集训的时候,才知道洪彦大哥时任石化派出所指导员,因为编制问题才被招录来了巡警。那时洪彦和我们一起参加艰苦的新警封闭集训,再苦再累没见他吭过一声。按理说,一个退伍多年的老兵,一个做了十几年编外指导员的老警察,新警集训的过场走与不走并无大碍。可那时我们的队列如果少了洪彦大哥,便会出现一个空缺,少了一个老兵,便会少了七、八分的底蕴……新警集训我们便有了一面镜子。现在算来,那时洪彦大哥也该有四十一二岁的样子。

离开巡警之后听说洪彦大哥去了看守所,我们的生活自此没有任何交集,也听不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只是每隔二、三年会和他偶遇一次,他平静依旧,好像岁月从来与他无干。可怎么也没想到,匆匆十数年,他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

时光在他脸上留下的印记与十年前并无太大差别,高仓健式的冷峻柔和了张艺谋的淳朴依然都在,可岁月从来不会为谁而停歇。洪彦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虽然洪彦大哥心静止水,可他的确是个有趣的人,养鱼养鸟、打鱼摸虾据说样样精通。他的幽默和他的宽厚是我们那个青涩时代不可或缺的记忆。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想起一首歌,那歌、那人竟如此搭调,好像那些旋律早就存在于那人的生命里……那日撞见赵洪彦大哥,我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那首苍凉的蒙古歌谣,“鸿雁,北归还,带上我的思念,歌声远,琴声颤,草原上春意暖。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洪彦大哥不就是一只鸿雁吗,无论世事如何变迁,无论生活苦辣酸甜,内心纯净而悠远,大地之上,一片蓝天……相信洪彦大哥的退休生活不会寂寞,即使也不会太热闹。好在有池塘里的鱼儿等着他,他不做姜太公,他知道该怎样去享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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