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保安队长,就是我们学校门卫的保安队长。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对他的称呼前期是“保安师傅”,最近开始唤他“保安队长”。之前听到办公室华华这么亲切地称呼他,所以我也改口了。保安队长听我们这样叫乐呵呵地笑,我觉得这个称呼既妥帖也非常有安全感。
虽然我不知保安队长的姓名,但一点也不影响我和他的交流与交往。有事没事,特别是值班时,我们就会抽空聊一聊。慢慢地,也便开始熟络起来。
力大如牛
保安队长,身材魁梧,高大威猛,力大如牛。每次他往校门口一站,即便不说话,气场陡增三分威严。对于情况越来越难复杂的校园安全问题,我们有这样的保安队长,心里自然安心许多。我不知道他以前从事过什么职业,发觉他的虎背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真实的有点驼,且有一种略显僵硬却很稳固的姿态。你看他的转身,上身是不动的,而是运用腿部力量,而后上身带动头部再全身转过来。一开始,我觉得他的动作有点迟缓,后来看多了,我发现他可能是有某种刻意训练的职业结果。
我站在他身边,你就可以有个明显的区分:他是北方人,我是南方人。他长相粗犷、身材高大;我长相秀丽,身材矮小。除了视觉上的区别,还有听觉上的区别。他讲话豪爽,做事利索,啥时都乐呵呵的,是条快乐的北方汉子。很多次,遇到有买书打包过来,他必定帮我抬到办公室。最近一次购书,包裹特别重,他帮我借了食堂的小推车,再次帮我运书。后来,我才知道他那天身体不适,已经几顿没吃了。我真是过意不去,他却说完全没事。
每日放学,孩子没被接走的都会返回至校园内。等家长一来,他会大声呼喊孩子的名字,声如洪钟,直到家长与孩子相互找到。不要小看这些活儿,这都和人的力气相匹配。也就是说,人身体好,声音洪亮;人身体不好,声如蚊虫。最难得是,保安队长天天需要做这个嗓子活儿,我是音乐老师,真的自愧不如。有时候我提不了重物,只要他看到,立马会主动帮我。好像,他随时做好了帮助他人的准备。
心细如丝
这么威猛壮实的人,看起来还有一点野性,却有一颗非常细腻的心,这反差不是一点点大啊。
春天的时候,他告诉我在网上买了花籽、花盆、营养泥等种花物品,准备种花。我说学校里不是有现成的花吗?他说,自己种不一样啊。不多久,我看见保安室门口台阶上多了一个个小盆,有些盆种的是月季,有的花盆种的是兰花,有一个瓷盆种植了君子兰。还有些小盆,只有黑乎乎的泥巴,他说是撒了花籽儿,等待发芽。有一回经过保安室,他突然从口袋里给我一包“泥土”,我一惊。还没开口问,他说:“看你喜欢种花,我给你一包营养土。你回去的时候,只需要半包泥兑一盆水浇花即可。”真没想到,队长这么有心。
六月的时候,他笑呵呵地问我:“要花吗?送你一盆太阳花。”我顿时想起他曾经撒过的花籽,原来是太阳花呀。“呀,当然要。”那一次,他不仅送我一盆太阳花,还外搭一盆开花的吊兰。我跟他开玩笑:“不怕我养死吗?”他笑着说:“应该不会。”9月开学,他又一次拦住我,和我商量:“我在假期救活了一株被人丢弃的铁树,考虑到他需要换个大盆,我养在保安室门口明显不方便,也不安全(铁树叶碰到小朋友不安全),能否请你带回去养它?就算是……我送给你的。”我当时真的犹豫了,担心铁树养在我家不大的阳台上,存活率不高。后来他又一次和我商量,我终于答应带回家养它。现在,铁树就在我家南侧阳台上慢慢生长。每次打开窗户,我都会凝视这棵死而复活的铁树,好像,它身上有某种生命的寓意。
有一次值班,保安队长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以前在家乡还种过牡丹,把各种牡丹花养得特别好。说实话,不是他亲口告诉我,我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还会有这一手的。但事实上,他不仅力大如牛,还是种花高手。
爱生如子
在一所小学里工作,接触最多的是小孩。暑假值班,有一回在校门口看见一个小女孩亲密地在保安队长身上蹭来又蹭去,我看着有点眼熟但又不敢确认。没等我问话,保安队长高兴地告诉我:“知道吧,这是我的女儿,读二年级。”难怪看着有点像,眼睛大大的,眼窝有些深陷,我接上保安队长的话:“是啊,一看就是你的闺女,很像哦。”这时候再看保安队长的眼神,明显有了父亲看女儿的柔和与温暖。我接着问他:“平时闺女在老家,你会想她吗?”他说:“还用问吗,这是一定的。但在老家有孩子妈妈带,加上孩子爷爷、奶奶的照顾,我也就放心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保安队长最柔情的一面吧。
平时看到的保安队长都是一副大大咧咧、豪情万丈的样子,但一旦你看到他和学校里的孩子们在一起,就可以看到他和女儿在一起的眼神与表情。我是周二下午放学值班,不止一次看到有孩子从人群里直接跑过来,一个劲儿往保安队长怀里扑,保安队长会顺势抱起孩子,就像他抱起自己的女儿一样。而后,会跟孩子商量着说:“好了好了,赶紧下来吧,我的老腰不行了。”只见他一边笑呵呵地和孩子打趣,一边示意孩子赶紧找自己的家长。
还有一次下班时刻,我和保安队长有事交代,见一小姑娘和保安队长拿着一个东西正推来推去。我和队长说话当口,小姑娘拿着东西的手依然和队长推来又推去,队长因为听我交代事情,小姑娘趁机把东西往队长工作服口袋里一塞,而后一溜烟跑了。等我讲完,队长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三角形红糖发糕(学校门口有卖),我这才明白小姑娘是给队长送了糕点。队长拿着糕点愣了一会,而后我和微笑道别。我向公交车站走去,小姑娘坐在她妈妈电动车上的背影渐渐远去……那一刻,我的心里涌起阵阵暖意。
近来,保安队长来我们办公室送报纸的片刻会唉声叹气起来,我们不约而同问:怎么啦?他垂头丧气慢悠悠说道:“想……打……人。”我们听了哈哈大笑,知道他这样说一定是哪里受气了。于是开始各种劝慰:谁敢惹我们保安队长生气,揪出来暴打一顿;对啊,保安队长快说是谁?其实,我们知道因为队长做事非常讲原则,遇到蛮横的家长常常遭受辱骂……这时,解释成了矫情。他等我们说笑完毕,无力叹息道:“要不是因为李主任、陆主任,还有大家人特别好,不然……我早走了。”啊,这怎么行呢?没经过我们同意签字,我们的保安队长怎么可以离开学校呢?于是,大家又是各种高调示爱,“你走,甭想,我们一致不同意”,“对啊,你离开,我们一定坚决把你要回来”……保安队长在我们各种调侃中,又乐呵呵地笑起来。说实话,我们真不是一时糊弄保安队长,我们是真觉得他人好,留在我们学校做队长我们心安无比。人哪,是一种会生出很多复杂情感的高级物种,这些真情真意使我们彼此成了温暖的一家人。
力大如牛,心细如丝,爱生如子,敦厚温良,有情有义……对,这些都属于我们的保安队长。我们真心希望他一直做我们的保安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