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 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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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失礼直到今天才来得及给你写一封信,算起来也是两年多,时间真的是太快了,仿佛自己昨天还在同你吵嘴,今天就已是个快成年的老少年了。

  有点儿难过,真的,我从来不喜欢热闹,不喜跟人玩耍,可能天生就不合群,我又虚伪的厌恶着周围人的样子,所以只能把自己包装起来,把自己装进一个别人都看不到的套子里,只有我觉得这样才很有安全感。

  你看,我在说些什么呢,快过年了,我却语无伦次了,好像从没跟你这样谈心过,或者说我一直都是个很骄傲固执的人,除了文字我无法让自己表现的有任何一点儿不妥当,只是常年做一个坚强的人,这样确实有些疲惫,我不知该怎么办,甚至这种焦躁的情绪我无法与人言说,所以只能尽力用大风和寒冷打发自己肚子里的空虚和颓唐。这段时间让母亲费了不少心,请原谅我先生,我常矫情的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失了希望似的,我知道这样乏味的想法毫无意义,只是这让我痛苦不堪,除了一杯酒一本书一本题册,我找不到其他的法子消遣。

  好了前言太负能量了,再说说比较欢快的吧,那么有什么欢快的呢,例如今天早上的阳光真是不错?对,就是您脚下的那层镀金,很美吧,笼在人身上都暖洋洋的,我看着就觉着很想去拥抱,相信您也是。

  先生,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说,我实在不知道没有你的年该怎么过,我也不知怎的,最近就是疯了一样的梦起你。

  我记得每个中午你都在用宽大的手来抱着我,然后用你长满胡茬的下巴贴着我的脸,一脸坏笑。

  我记得每个下午我都在被你逼迫着端着一大盆的面汤,满脸讨好的一人盛了一大碗的给了我和妈妈,然后揉着自己清瘦却略显圆鼓鼓的肚皮说自己已经消灭了好多。

  我记得每天家里还是亮着的,没有那么冷,大卧室里的灯即使坏了也有人修,老旧的楼道突然停电也不用怕,因为有你。

  我记得每个晚自习放学回家,家里都有一点温度,黄色的饭桌上摆着尚未动筷的晚餐,妈妈指责着你非要等我们回家吃饭,一边帮懒散的我换下校服。

  我记得每个晚上放学你接我的时候,被同学误认为是我的外公,你眼神有点儿黯淡,我就会气的甩着粉嫩的小拳头跟我的朋友们喊“你们见过有这么帅这么年轻的老人嘛,这是我爸爸!”,然后坐着你的自行车绝尘而去。

  我记得每个周末你都会赖床,嘟着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然后我和妈妈躲在床脚,给你的脸上画上几个小猪的涂鸦,等你起床的时候配着你睡眼朦胧的眼睛,笑得前仰后合。

  我记得你跟我床上床下的打架抢烟,我记得天生跑调的你喝醉酒偏爱大声唱歌,我记得你每次出差回来都会被妈妈拽去洗三通澡才行。

  我记得奶奶去世那一晚,家里乱作一团,你窝在床上神色落寞,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那次谁也没拦你。

  我记得你那时候最喜欢看帮忙节目,最喜欢趁着广告时间跑到我跟妈妈的小卧室里给我们讲故事,然后被妈妈鄙视了一通委屈的再回去接着看电视。

  我记得你为了逗我开心,就给自己梳个小辫然后在客厅里表演肚皮舞给我看,逗的娘俩哈哈大笑。

  我记得你灵巧的大手,记得你粗糙的双脚,我还记得我们好多个故事,但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还没有足够了解你,你却不辞而别,连一声珍重和一个笑容都不肯施舍给我。

  先生,您真是混蛋。

  但我的心好疼啊,我说不上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像是将要窒息,我被湮没在记忆里,满脑子都是你厚重朴实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是因为真正意识到那个总会翘着二郎腿摆牌躺在床上的男人的消失,还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像一个无知的少童,空口无凭的讲着故事,却在故事的结尾,哑口无言,我说不上来。

  不过我可以确信,我讨厌这种感觉,这种求而不得,所愿皆空的坏心情。

  三角形被拆掉了一条线,先生您说这还算是几何图形么。我不喜欢过年,除夕,爆竹声,欢呼声,都极为炸耳。没什么理由,只是落寞。

  我自诩成熟,却无法消解自己的烦恼。我难以欺骗自己,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承认自己的懦弱。我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题,别人也没办法教你去解开,就连老师都做不到。

  所以…先生,您现在有在看着我么。书里说,已故的人只是奔赴了远方,化作飘风化作辰星,化作守护所爱之人的天使,用分分秒秒去期盼着世人可以更好的活着。这样讲,你也一定能看到我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我该怎么解释呢,我不知道。

  我好像是个迷茫的诗人,忧伤着什么,却只有一颗长满杂草却空空旷旷的心。

  我愿意违背一个马克思唯物主义者的信仰,去渴望这个世上是有灵魂的,先生,你这么好的人,如果没有在好地方领了差事,我想你一定是择了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孩儿投胎了去。这样也好,你稚嫩的小脸变得愈发俊朗,你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总藏着善良,你开始学着微笑学着爱人学着被爱,你会是个出色的人,找到一位终其一生的伴侣,你会如这一世一样为人深受爱戴,却不会再像这一世一样奔波劳累。你会同她白头偕老,有一个同样可爱的孩子,然后安详地笑一笑,直到满头华发,尽享日薄桑榆。这样看来也没有那么悲伤了,或许你只是太累了,所以想换一种方式生活,重新开始。而这样,是我为你设想的最好的结局。

  我不知晓你是否已经在这样做了,但你要相信,我一直深爱着你,无论你在哪里,先生。如果你肯回来,请陪着这个冷淡的小家,让我们感受到你肩膀的质量。先生,尤其是我身边的这位女士,我所挚爱的女人,请您也好好看一看她,认真的,仔细的,记住她。

  先生,您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好的男人,没有之一,我不愿自己的脆弱会成为本能,即使那样,我或许没有尖锐的刺当做保护,却有厚重的盾成为我随身的家,我会保护我们共同深爱着的女人,我会保护我们共同想要坚持着的这个家。

  先生,我的先生,我没有哭泣,我仍是个坚强的人,只是太想你罢了,就只是这些,仅此而已。

  先生,谢谢您,十三年,您真的教会了我太多东西,谢谢您的陪伴。

  那么,新年快乐,外面冷,记得多添衣裳,要好好的,我爱您,从来都是。


后记: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值新年,那段时间颓废地很,那段时间又刚好跟先生离开的时间很接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觉得,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尤其是看到别的孩子家里团圆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妈妈,就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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