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他的时候,风很冷。那个春天没有下雨。
他的血洒在落叶上,红成一片悲凉。我不知道为什么手会抖,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却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乌鸦在天上盘旋,叫了两声,飞走了。我找到了那个手帕,放在怀中,又从他身上的衣物中撕下一块,擦干净刀。
两天后我回到瓮城,来到逸仙楼。这里还是灯红酒绿,人来人往。纷杂之中我还是找到了鸨母,她冷着脸对我说“你还来做什么,她已经死了。”
“来....来还东西.....能见她一面吗?”
“无药可救!。。。”鸨母重叹一口气转过身去“城南五里,桃林渡。”
我没有马上跑去,而是回头看看,过往。楼上的瓦用了十年,十年前我也如今日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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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受人之托,在将军府中,一举击杀当朝大将军,举国震惊。皇帝通令全国,击杀我,赏黄金万两,封千户候。我被江东七怪联手击伤,躲在这逸仙楼内。然而祸不单行,号称江湖第一剑客的耿长青破门而入。
避无可避,我就势躲进姑娘的房中。我忘不了那个午后。我破门入,姑娘倚靠在窗前的桌子上,和煦的阳光映在她脸上,她回眸的一刹那,满地明媚。我呆住了,她看到我也吓了一跳。出于职业素养,我没有太多迟疑,直接走进房中,躲在床后帘子内。也许耿长青来过,也许没有。谁知道呢。在帘子中,我把被追杀的现状忘了,心想:管他呢,能遇佳人,虽死无憾。我最终没有见到耿长青,也没有最后一战。
我一生没低过头,却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对姑娘表达了谢意。我单膝跪地,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只会一点武功能护姑娘一世周全,有敢让姑娘不快者管叫他人头落地。姑娘只是笑笑,说我能求你什么呢,我不要回报,你既然会武功那就保护好自己,不要惹是生非、恃强凌弱。
我在城南破庙待了三天,想姑娘的话想了三天。什么惹是生非什么恃强凌弱我都没想明白,可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从屋顶翻下,一拍脑门。“草,我忘问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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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袭叶,往事萧萧。走在熟悉的路上,步伐忽而重了,我心说:“要是没有那个人,没有他该多好啊。”
姑娘救了我以后,我便常来看她。一来二往,也算熟络。我们常在窗前说说笑笑,我以为会一直如此。直到。。。七年前,那个诗人来到瓮城。那天姑娘正选上花魁,全城的达官显贵悉数到场,其中亦有司马之子——一个纨绔子弟。
司马之子上前轻薄姑娘,口中污言秽语,手上也没闲着。。。。在场满堂却无一人出手阻止。我已经看到手上刀的光。然而。我最后没有机会出手,他出口了。他说“登徒子且戏且丑”,他说“提剑登堂,恣意轻侯”。。。最后他说“朝见佳人,夕死可也”。
司马狼狈而出,诗人也受了点皮肉之苦。我对这种动嘴皮子的功夫不以为意。但是姑娘却动情了。她说,他作诗的时候很帅;她说,挨打的时候也是傲气十足呢;她说,。。。。她还说什么我记不得了,我知道我要走了。
我走的那天风很大,风吹乱我们的头发,也许我很潇洒,她真的很美。对视良久,我们都没有开口。后来我打破了僵局,我说:“我要走了。”她笑了笑:“你走我不留你,可别死的不明不白。”我没有回应,一路飞檐走壁,她笑得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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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间,我马放华山,刀纵少林,万千山河走了一遍。人人谓我志在天下,然而谁又知道我心有所专,此心不复,江山与我何加焉。
两年前,我又回到瓮城。重回逸仙楼,再见那故瓦。姑娘房中,没有了光彩,人也消瘦了许多。我推门进时,她只是看着窗外。她说: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我说:没事,我回来了。她慵懒的伏着桌子,眼底没有色彩,“你不是他”。
我呆站在门口,默视良久。烛光升起时,我离开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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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姑娘的死讯传到我的城市,都说是忧伤过度,只有我知道凶手是谁。我决心去找他,所谓的诗人。
三天前,东海旁边的小镇,开满桃花的渡口,我见到了他。从见我后,他喝了三壶酒,嘴里净是“悲莫悲兮”之类的痴言。直到第二天,桃花下落的时候,他告诉我“每年桃花开的时候,我都会来到这里。曾以为她是我的归宿,其实我们都错了。三年前我来看桃花,就没再回去。
世间有一种鸟,一但飞起便不会落下。有一种人,一旦爱过便永不忘记。”
风又吹起的时候,我杀了他。血花装点落英,缤纷满天;殷红修饰落叶,斑驳离离。站在花雨中,那是我的解脱。
我在他的胸口找到了那块手帕,上面绣的却是桃花。两天后,我来到她的墓前,烧了手帕,立在风中。
刀只剩一段了,情也只剩一段了;一柄刀, 还要闯尽天下,一段情,还要过完余生。 他说以梦为马,带你去海角天涯;我偏要挥刀斩马,杀他个快意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