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嘟嘟声响,地铁车门缓缓关闭。未几,车门再次打开。车子并没有开动。
大多数人和我一样,并没有抬头,自顾自刷着手机。我猜,八成是某个着急上车的乘客,抢着上车而堵住车门,可以理解。
又是嘟嘟几声后,车子还是没有开动,车门再次打开了。
我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车厢里人不多,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皱紧了眉头,叹一口气:“哎,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自私。”
“这位….老先生,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怎么知道就是年轻人抢的门儿?说不准是个哪个老…大爷呢?”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眼镜男说出了我的心声。
“哼!反正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素质!你看看爱心座椅,不都是你们年轻人占着吗?”
“不是,我要是有别的地方坐,我也不用坐爱心座椅啊?您倒是有素质,一个人躺着占了一整排!你说我不坐爱心座椅坐哪?”
老大爷双眼圆睁,瞪着眼镜男,“我这不是有高血压吗?刚吃了药,你想让我犯病啊?你安的什么心?”
他一骨碌从座椅上坐起来,动作敏捷得可怕,吓得我一哆嗦,都不敢看手机了。眼镜男也不示弱,晃了晃脖子,抖着腿继续刷手机。
“哎呀,都少说两句,这毕竟是末班车嘛!谁也不想错过啊。兴许是有什么故障,或者别的什么状况呢。”一名四十多岁的大姐打了圆场。两人又对视了良久这才作罢。
车门终于关闭,车辆启动。我索性闭上眼,准备打个盹儿。
说也奇怪,今天说什么也睡不着,虽然闭着眼却格外清醒。车厢内播放着淡淡的音乐,以及报站声。“前方到站是换乘车站,有换乘18号线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18号线?”我猛然睁开眼,看向车门上方的提示牌,“我去!18号线是什么线?难道是新开通的?怎么回事儿啊?我不应该坐错车啊?”我站起身,走到车门处,向外面张望。不出所料,除了偶尔闪过的牛奶广告外,一片漆黑。
别的乘客倒都很淡定。老大爷横躺着,打起了呼噜。眼镜男戴着耳机,在打手游,大姐则刷着小视频,外放着音量,不时跟着傻笑。其他人更是没有一个抬头的。
我悻悻地坐回位子,给老婆发送了一条信息:“我坐错站了,再多等我一会儿….”
信息发送失败,看来隧道里的信号果然还是不行啊。我开始焦躁起来,现在时间是11点整,我今晚要赶凌晨1点的飞机,带老婆孩子回老家,这坐错站可太耽误事儿了。
早知道会这样,我应该早点儿从单位出来才对。我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分轻重,什么时候了还加班。妻子在两周前已经提出离婚,她说,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孩子得归她。这次回老家就是去民政局办手续的。
我没有挽留和哀求,因为我知道这都无济于事,这全都是我自找的。她大概对我已经绝望,很理智不吵不闹,也很坚决要离婚,我同意了。
她不能容忍一个不着家的丈夫,孩子更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我这个父亲就跟没有一样。
如果说平时加班是为了工作,今天加班反倒是我刻意为之。我已经习惯摸着黑回到家,妻子已哄着孩子入睡。我蹑手蹑脚地将凉透气的晚饭热一下,吃完后在客厅合衣而睡。第二天醒来时,妻子已经带着孩子离开,灶上有凉透气的早餐。
每天周而复始,已经有半年了。
车辆到站,车门打开。我走到车门处,将头伸出去向外看,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这个车站是我第一次见,灰色的外墙,灰色的柱子,没有站名,没有工作人员。我没敢下车,我觉得这一定是地铁的内部站台,没有对外开放过。再说大家都很淡定,于是又坐了回去。
我又看了一下表,时间还是11点,看来是我过分焦虑了。
车门嘟嘟地关闭,车子没有动,门又开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自私。”
“这位….老先生,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您怎么知道就是年轻人抢的门儿?说不准是个哪个老…大爷呢?”
“………”
“嘶-”我的头皮一阵发麻,“不会吧?”我迅速看向大姐,果然她接着说:“哎呀,都少说两句,这毕竟是末班车嘛!谁也不想错过啊。兴许是有什么故障,或者别的什么状况呢。”
就这样,同样的剧情重演了几遍,我又看了几遍牛奶广告,时间定格在11点。这个诡异的列车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