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十月桃花雪
薄薄的一本书,闲时,一日就可以读完,意韵却总也回味不绝。
《我们仨》是杨绛先生在92岁高龄时写就的,关于她,关于丈夫钱钟书,女儿钱瑗在一起相守的回忆。
杨绛先生享年105岁,这是一个高寿的年岁。我想,这与她的性格有着莫大的关系。
从她的书中,处处只看到平和,纵有苦难,也愿与生活化解。
知道杨绛先生,是因为钱钟书,钱钟书的《围城》,但这本书至今也没有读完。
初读时,约莫是大学时候,那时自然是读不懂《围城》的。看过两次,均是翻了两页便放下了,觉得尚有些晦涩难懂。
再往后,就是现在了。一直知道杨绛先生有本书,叫《我们仨》,却一直未曾读过。
因缘际会,现在,是读这本书的心境了。
《我们仨》,多好的书名,一家人,在一起。
合上书,我所能想到最多的一个画面,总是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看书的样子,各自有一张书桌,安静的夜晚,各自独立,却总是在一起的。
杨绛先生的文笔,在初读时,并不觉得有何特别之处,普通,水过不留痕。
但是掩卷回味,或是再次细读时,书中的点点滴滴的情感,却再也挥之不去。
大音希声,最朴实的,也是最动人的。
这是最真实的一种呈现,所以,也能得到一种最直观的感受。
《我们俩老了》,《我们仨失散了》,《我一个人思念我们仨》,这是全文的三个篇章。
(一)离情
《我们仨失散了》中,开篇写到,这是一个“万里长梦”,这是一个哀伤,深情,怀念的梦。
故事从钱钟书离开家,坐上一辆巴士车,又去往一艘船上开始。
那是一个梦境,是由现实而转化的梦境。钟书登上了一条船,船在一条河中,而河水是流动的,船也日日里移动着。
船是一个意象,那是归宿,是远方,是不会再掉头回来的船。
那时正是钱钟书病重的时候,已将要离去。
作为妻的杨绛,在陪着那时已病重的钟书时,“我谈到各种吃的东西,注意钟书是否有吃的意思,他都毫无兴趣。”作为妻子,她实在是极为细致的。她心疼,呵护病中的钟书。
而在前一年,他们最爱的女儿,钱瑗,也已因病痛先行离去。
她也总是出现在杨绛的“万里长梦”中,梦见女儿和妈妈一起看望爸爸,女儿回学校上课,女儿回他们三里河寓所的家,句句都是疼爱。
“他现在故意慢慢儿走,让我一程一程送,尽量多聚聚。”“这我愿意,送一程,说一声再见,又能见到一面。离别拉得长,是增加痛苦还是减少痛苦呢?”
没有答案,而钟书想来也是不愿离去的。
“我陪他走得愈远,愈怕从此不见。”
离情深厚,不忍别离。却终归是躲不过离别的。
夫已别离,女亦别离,“三里河的家,已经不复是家,只是我的客栈了。”
一路走来,步步都是离情。
(二)相守
钱钟书在牛津大学念书时,杨绛在旁陪读。
他们每天都会出门散步,并趣称为“探险”。大街、小巷、公园、郊区、教堂、闹市,每天都会这样一起走过。
累了,回家,然后相对读书。
看似寻常的生活,实则已是岁月静好。
杨绛先生说,在一起生活的日子,早餐总是由钟书来做。
对于生活实在是不会自理的钟书来说,这是对妻子最朴实的爱。
“我们玩着学做饭,很开心。”“我们也常常一同背诗。”这是多么温馨的一个学者家庭,寻常的日子里,守望相助,相互依靠,保持相同的生活步调,简单的日子也可以其乐融融。
在杨绛刚刚产女住院时,钱钟书一个人过日子。
他总是对杨绛说:我做错事了,我打翻了墨水瓶,染了房东的桌布。我把台灯砸了。我把门轴弄坏了。
杨绛总是说:不要紧,桌布染了我会洗。台灯坏了我会修。门轴坏了我也会修。
他就真的放心了,因为杨绛真的会做好这些事。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儿,在生活中,这些修理的事按说应该由钟书来承担才是,可是钟书对生活中的这些细节总是处理不好,而杨绛也并不因此而责备他,而揽去了这些事情。
夫妻之间,包容、承担,是彼此的相处之道。
在生活习惯上,他们一家三口其实并不全然相同,甚至很多习惯都会相反。
钱钟书习惯早睡早起,杨绛晚睡晚起,阿圆(钱瑗)晚睡早起。
但是他们并不因此而产生隔阂与矛盾,适应与接受彼此的生物作息习惯,温和相处,平和对待。
杨绛喜爱整洁,诸如搭毛巾这件事儿,她喜欢边对边,角对角,而她的丈夫和女儿则喜欢随意的搭置毛巾,觉得这样方便。
她也不过是重新归置整齐罢了。互为妥协,并不对彼此作要求。
他们曾因为一个法文的发音而吵架,彼此都说了伤人的话,而彼此都觉得不开心与无趣。
自此便约定以后各持异议,不必求同。但实际上,各持异议的时候很少,多数时候却是商量决定了。
他们把一些生活琐事称为“石子”,若是都在家,就会把那些“石子”拿出来把玩。这便也是寻常日子里最寻常,最安心的乐趣了。
生活在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平淡的状态,但是将平淡转化为一种温和的生活状态,却是不可得。
在文学所的办公室栖身居住时,有一次,冬天的时候,他们差点因煤气管道堵塞而中毒。
杨绛临睡时服了安眠药,闻到煤气味,却醒不过来。听到钱钟书摔倒在地的声音,忽而突然醒转了过来。开了窗透气,并给钱钟书保暖。
不过是寻常尔尔的叙述,但是却是有多么深沉的爱,才会在沉睡与昏迷中,也要挣扎着醒来。
文中,也有谈到那经历了小半个世纪的动荡,那些岁月里的各种政治斗争,她并不多言,隐忍的笔调,将所有的苦难,转化为最平淡的叙述。
对于他们而言,苦难再多,也抵不过家人在一起,相守的幸福。
他说过,从今以后,咱们只有死别,不再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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