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更迭,蝉和期待旅程的冬冬都睡不着,蝉鸣越夜越动听,冬冬越夜越难眠。小时候的冬冬对每一次春游和秋游都期待至极,彼时她的世界只有小小的一块儿,她看不到更高更广的天空,见不着形色的人们,只能从父母、伙伴和老师那儿得到的一块块碎片,慢慢拼凑成脑海中的世界,慢吞吞地融入充满规则的社会。小时候的旅程总是那么美妙,充满未知,小学春秋游她每次都缠着爸爸妈妈积极报名,那时冬冬家庭条件属实一般,每次半日游要花费将近两百元报名费,在冬冬的印象里,极力争取、撒泼打滚是必经的功课,虽说爸妈一开始都是拒绝,不仅是因为家庭条件一般,也因为冬冬的顽皮,每次出游都登高爬低,上蹿下跳,曾经在某个景点摔破了下巴,紧急被送去医院缝了五针,让老师头疼不已。不过在冬冬的死乞白赖的攻势下,他们总是甘拜下风,在冬冬的成长过程中,几乎没为吃喝玩乐发过愁,冬冬长大后明白自己的诗和远方都是他们在替自己负重前行,为冬冬的快乐买单。
在冬冬的成长过程中,还有一个人不可或缺,是一个安静沉稳的、个性与她相反的男性,她的弟弟。在弟弟出生前,她无比期盼母亲能给自己生一个妹妹,因为隔壁邻居家的妹妹可爱非常,会摇着她的手撒娇;会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指哪打哪;玩过家家时会像布娃娃一样任她摆弄,叫她“妈妈”,相信我,女性与生俱来一种母爱……当初冬冬指定母亲一定要生一个和隔壁妹妹一样的女儿,事与愿违,全家只有冬冬想要一个女儿,虽说他们想要的是儿子,却也从未出言破坏过冬冬的兴致,这也是冬冬直到现在都相信她得到的爱没有少过的依据之一。弟弟的出生一开始冬冬只觉得有趣,肉嘟嘟只会吃喝拉撒傻乐,他也如冬冬所愿,是个跟屁虫,只不过是个有思想的跟屁虫。他婴儿时看见冬冬挨批只会嘎嘎笑,后来在冬冬的指导下,他会在冬冬挨揍时,假哭制止;再大点时会在冬冬犯事回家路上把她截下来通报“一级预警”,爸妈已生气,家法已备好,劝君折返,也算学有所成。冬冬心情好时就让他坐在自己的滑板上抱着自己的小腿一起滑行;让他趴到自己的背上坐“飞机”……成长过程中免不了姐弟打闹,话语权、玩具争夺大战,在这些时候爸妈几乎从未站队,只在一旁看着年长八岁的冬冬将弟弟压制身下,仔细回想起来,只有少数重男轻女的事件。后来,念初中时冬冬进入叛逆期,每每犯事回家总少不了挨一顿批,有一次班主任实在是受不住了,把冬冬叫到办公室促膝长谈,试图找出顽皮背后的“动机”,冬冬想也没想便回答:“我家里有个弟弟,我觉得爸爸妈妈不爱我,只爱弟弟。”当天这段谈话内容比冬冬还早回到家,老师很重视,家长很重视,只有冬冬不重视。这段谈话在十余年后的今天,冬冬的爸妈还经常提及,冬冬仔细回想了一下,解释道:“这个想法在当时我的脑海里只占据了20%的真心,其余80%都是因为我在迅速找一个借口搪塞班主任,让他心疼我,站在我这边,我就能逃过一劫,是不是很聪明?”冬冬的妈妈轻哼一声说:“聪明从不用在正处。”冬冬深感赞同,她的聪明从来只用在让自己感到舒服上。在读书时冬冬有过很长一段自我拉扯的日子,对生命存在的意义感到疑惑,觉得世界上没有人理解自己,情绪需要出口,她通过写日记自救,日记记录着少女的小九九,也关于爱与恨,她很久之前就明白恨是破碎的爱,把破碎的爱记录下来的过程能慢慢释怀。她知道家人爱她,他们或许不能理解她,但他们重视她的爱与恨。
此时冬冬正在飞往沈阳的航班上,和某个重要的人一起寻找内心的宁静,小学时的出游总是提前一周开始激动,嘴上说着不支持她出行的爸妈也总会提前一晚带着她去超市把小书包塞满零食,冬冬在小的时候不明白对旅程的期待是因为未知,而现在的世界,充满已知,已知的酒店、风景、美食和人文;浏览页面里有重复模拟过的行程安排;手机屏幕里看过的景色……那用什么来激起成年人对旅行的期待呢?或许也是因为未知,对当下的已知无法控制明天的未知,在下一秒钟来临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无论好坏,人生重在体验,接受一切发生,无论是否有明天,无论是否有人同行,灿烂的、明媚地怀着善意、怀着能够承受一切苦难的爱继续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