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暗中的恋人
首先,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只是,这个爱情故事令人绝望。
桐原亮司的父亲有着恋童癖,母亲和家中的店员偷情,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生活,养成了他沉默的个性,而他在却沉默中渴望着爱的光耀。西本雪穗,自小就被美丽的光环萦绕,父亲早逝,母亲被生活所迫不让女儿卖淫维持生计,雪穗一生的幸福在童年时便被自己的母亲和那些强迫她的男人残忍地吞噬,于是,她以为,只要有足够的钱,便可以保护自己。亮司和雪穗,是关系很好的同班同学,常常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学习,亮司用剪刀剪下的那一对手牵手的小情侣,便是他和雪穗。爱情最初的萌发,单纯美好得如同太阳一般照进他们生活的冰窟。但,亮司却无意间发现了雪穗的秘密,看见了自己的父亲猥亵雪穗的画面,为了保护雪穗,他失手杀害自己的亲身父亲。那把用来剪出美好心愿的剪刀染上了父亲的鲜血,成了杀人凶器,他们之间的感情在这一刻便已注入了罪。为了保护亮司,雪穗设计杀害了知道真相的母亲。他们,一个弑父,一个弑母,幼小的他们过早地沾染上了罪,为了15年的诉讼期,为了15年后的幸福,他们不得不成为外人眼中的陌路人,但命运却早已把他们紧紧拴在一起,成为枪虾和虎鱼一般的共生儿。从此以后,雪穗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而亮司却一直无法走出儿时那撞见父亲兽行的黑暗通道。
他们是一对在白夜中行路的恋人。雪穗说,“我的天空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对她而言,亮司就是那黑夜中的光,是虚构的太阳,当有一天,连虚构的太阳都已失去的时候,她的人生便只剩下黑夜,连白夜都没有。亮司的生命中同样也没有太阳,雪穗成为他生活的唯一希望,他活着只是为了守护雪穗。为了雪穗,他成了杀人犯、强奸犯、盗窃犯,为雪穗铲除一切阻碍,将自己榨干变成雪穗生活中虚构的太阳,而自己只能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可悲的是他的生命连虚构的太阳都不存在。
雪穗只能是亮司的月亮,高高在上,露着寒光,越升越高,离他越来越远。
(二)无法爱
《飘》在书中的出现仿若一个引子,预示了雪穗将如《飘》中的女主一般不择手段地获得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也预示了雪穗最终也将失去爱人的命运。
雪穗幼年时因为贫困被迫出卖自己身体,这造成了日后她对金钱、荣誉、地位的疯狂追求。她天真地以为,只要拥有足够多的金钱,便能保护自己。于是,她不择手段地追求一切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东西,但,她的内心已经不安全到极点,任何东西都无法给予她安全感,只是不断索取的过程会令她产生了安全感的错觉。而当她的安全感受到威胁时,她便会想方设法地铲除威胁。初中时,藤村都子因为嫉妒雪穗,散播雪穗母亲自杀的消息,结果都子被人剥光了衣服;大学时,平日里不起眼的好友江利子获得了社交舞社社长的青睐,摇身一变成为令人瞩目的美少女,于是江利子遭受了同样的经历;今枝受命调查雪穗,最终死于非命;第二任丈夫的女儿美佳不喜欢雪穗,结果被强奸;由于服装生意逐渐做大,分店即将开张,无暇照顾住院的养母,结果养母突然死亡……所有成为她绊脚石的人,都被亮司给一一铲除。因为她的生命中没有太阳,所以她不顾一切地让自己成为光芒,美貌与教养令她光芒四射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因此她开始惧怕光芒的褪尽。
雪穗的世界里,慢慢地,除了自己,别无他人。所谓的朋友、婚姻、爱人、亲人只是她手中的棋子,一旦威胁自己,她便毫无犹豫地抛弃。她和高宫城的婚姻、她和康晴的婚姻、她被养母收养、她与江利子的友情,一切,都是她一步步精心设计出来的。她操纵着自己与别人的人生,她为自己的人生不留余力的努力着,她一步步接近自己的目标,同时也一步步地舍弃自己。她舍弃了善、舍弃了亮司、舍弃了自己,最终,她的生活只剩下了伪装的身份与伪装的自己。
她曾对一成说,“她不懂爱,不懂得如何爱一个男人”,事实上,她是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故事的最后,亮司跳楼而死,多年以前他亲手插入身父的剪刀终于插进了他自己的心窝,但雪穗却只留给了他一个幽灵般的背影和一句“不认识”。往日种种,就在此刻烟飞灰灭,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雪穗的秘密了,他桐原亮司,终于给了她西本雪穗所想要的,他终于可以走出那一段黑暗的通道,光明正大地走在太阳底下,以桐原亮司的身份,唯一遗憾的是,他终究还是无法牵着雪穗的手在阳光中散步。死,其实,才是最好的解脱。雪穗,得到了一切,却失去了她生命中虚构的太阳,就算她拥有了全世界,也无法拥有幸福。前尘往事如噩梦一般缠绕着她,她放不下也摆脱不了,当她连亮司也失去的时候,她便只能存活于黑夜中。
雪穗最终留给我们的是一个“幽灵一般”的背影,往后的日子里,也许,她就只能像幽灵一般生存。
(三)谁的错
尽管,《白夜行》中,雪穗和亮司犯下了许多罪行,但是我始终做不到厌恶这两个角色,对于他们,我更多的是心痛。
如果,他们不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中成长;如果,亮司的母亲及时阻止丈夫的恶习;如果,雪穗的母亲爱护自己的女儿;如果,他们两家没有任何交集;如果,他们彼此没有互相喜欢;如果,那天,亮司没有闯入那栋大楼;如果,那天,亮司撞见之后置之不理。好像,每一种如果,都会比现在的结局好很多。这世界对这两个孩子太残忍,所以他们才会对这世界如此冷漠。倘或摘下他们的面具,他们依然只是那两个因为错手杀人而孤立无助的孩子。
曲终人散,不再有对错之分,只留她一人独自搭台唱戏吧!
如果,他们可以相伴到老,如同世间那最为普通的恋人一般,该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