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整日没有出门,由于感冒加昨晚熬夜,整个人昏沉沉的,提不起劲做任何事情。顺手抄起放在沙发上的书,翻阅起来。
看的是安妮宝贝的新书,她已改了名字,叫做“庆山”。书名为《得未曾有》,书里的第二个故事,讲一名叫做魏壁的摄影师,人到中年,选择重新返回家乡,在祖屋旧址造房子、种下记忆中的椿树、梨树、竹林,娶妻生子,经营一片菜地、写字画画。为家里的旧物拍下系列照片,名为《梦溪》。
他在农村长大,后来到深圳、大连等地闯荡。终究不恋城市繁华,回到生养他的故乡。在一般人眼中,回到故乡的有两类人:一种,是衣锦还乡。一种,是在城市里呆不下去,逃离的。
他自己出资修了村里的一条路,方便车子进出。村里人刚开始还以为他是第一类人。后来日子久了,见他没有大款模样。又把他归类为第二种人。读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二种人,是被逼无奈。无法跻身繁华世界,才退守旧地。
而他,其实是明白自己方向的人。而这类人,在这个世界,是极为少数。
很多人选择远离家乡,在城市重新生根。比如他的哥哥,受够了家乡的贫苦,不愿意再回头。而他对家乡的感情,却无关贫困,只因对自然、旧物的感情年深日久,记得的都是年幼时的开心之事。比如某年特别干旱,从水库把水引到地里,水流带来了很多鱼,大家都跑来疯抢,非常热闹。着实过瘾。他热爱这片土地,从不觉得回到故乡是一种逃离,不过是遵照内心的召唤回到这里。
“不喜欢什么变化,一辈子可以只守着一片树林过活。在拍《梦溪》前后,我就知道,这是可以拍一辈子的选题。一生只可能完成这一部东西,得让它继续走下去,它是一个自然状态,像种子撒在地里,自然生长。我爱这片山丘。我可以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直到死。”
好的作品,自会产生链接。链接摄影师和他的记忆。也链接起观看者与他自己的记忆。
这幅作品让我想起了奶奶的镜子。现在依然还挂在家里的墙壁上。
记得年幼时,和奶奶同一屋睡,家里规定我八点之前要上床睡觉。我胆小,关掉灯一片乌漆墨黑的话,我肯定害怕得不敢进房间。睡前一定是要开着灯的。奶奶房间里的灯,是非常昏黄的那种。我的床对面墙壁上,就挂着奶奶那个不知多少年岁的镜子。昏黄灯光照在镜子上,又折射出诡异亮光投射在我的蚊帐上。我紧紧地把被子裹在身上,想叫唤奶奶来陪伴我,却又害怕长辈骂我无端生事。大厅电视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唯有这点声响让我的心理还有一丝安定。就这样忐忑害怕,却也慢慢睡熟过去。
我上大学开始远离家乡,毕业又跑到广州工作。想想竟有将近9年没有在家乡久呆。春节、国庆、长辈生日或是生病住院,总是要回家的。一年顶多回家五次。平日里为了工作战战兢兢,唯有回到故乡,一颗心才安安定定、欢欢喜喜。
每次回家,我经常跟着奶奶,到屋后的那片地里摘菜、拔草,或者帮忙拆掉那些藤蔓瓜果的篱笆。天空特别蓝,蝴蝶在田垄间飞来飞去。
其实这片田野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少时,田间总有有人劳作,整齐的田垄栽种水稻、各种青菜、瓜果。一到丰收季节,风吹过稻田,一片又一片黄色海浪涌动。现在呢,田间长了大片荒草,许多人外出打工,田间农事已是无人打理了。只有我家和隔壁一两家还保留着耕种的习惯。
我想我是可以理解,那位摄影师对家乡那种感情的。此心安处是吾乡。外面的花花世界看过了,饱了眼福,开了眼界。他最终明白自己的方向,其实并不在追逐更富丽繁华之所在。
能够折返故乡,还找到一种合适的方式去表达、展示自己的想法,把故乡旧物用照片与文字的形式,呈现给世人。这是极少数人的人生,却也是大多数人的理想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