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穆斯林的葬礼》
多年前读过这部书,那时的我少不更事,读小说只是看了个故事泛泛地了解一些情节而已。而今再读,满眼凄凉。
一个穆斯林玉器世家六十年的荣辱兴衰,三代人命运的沉浮悲欢,宗教的信仰,战争的苦难,时代的变迁,最终尘埃落定,令人唏嘘不已。荒冢月魂,孤影琴声,如泣如诉的小提琴曲《梁祝》久久在耳边回响。“不言情而情无限,言有尽而意无穷。”鲁迅说过,一部小说的好坏与否在于它是否有灵魂,在于它是否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刘白羽这样评价:这是一部穆斯林的圣洁诗篇,充满悲剧的美感。是的,书中人物的恩怨纠葛无一不是悲剧。作者细腻酣畅的文笔,充满深情地讲述了一个个悲剧。读来让人欲罢不能,整颗心都随着故事发展或悲或喜。无论过了多少年再读,都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优秀文学作品的生命力吧。
时空转换,匠心独具的写法是本书的亮点。玉与月,生与死,爱与恨,交错纠缠,贯穿全书。韩子奇跌宕起伏的一生,琢玉,卖玉,护玉,守玉,爱玉,视玉如命。他聪明好学,忍辱负重,完成了师傅的遗愿,重振奇珍斋;他将中国玉的艺术瑰宝和璀璨文化传播海外,不愧为一代“玉王”。他在事业和生意上无疑是成功的,但是感情上的怯懦和背叛直接造成了两代人的悲剧,不能不让人叹息。
他的结发妻子梁君璧,在危难时刻和他一起挑起了奇珍斋的重担,没有一分钱的嫁妆就嫁给了他,尽管两个人没有心灵相通,但是相互支撑,共同患难,相濡以沫,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苦苦撑着这个家。韩子奇却没有想到这艰难岁月里的深情,他认为妻子和自己没有共同语言,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只是在报恩而没有体验到爱情。于是,在海外的颠沛流离中,他和梁君璧的亲妹妹玉儿走到了一起。书中写道:“三十八岁的韩子奇,第一次被爱震颤着灵魂,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感⋯”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他们的感情。梁冰玉,这个北京大学的高材生,到英国考取了牛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拒绝了对她一往情深的奥利弗,主动向她的姐夫表露了情感。他们之间就是爱吗?韩子奇从小流浪到梁家,从学徒到艺人,从艺人到商人,为了保护多年苦心收藏的玉,抛妻别子来到异国他乡。那是长兄如父的亲情啊!一个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商人,一个是牛津大学的优秀学生,他们之间就会有共同语言吗?尤其是梁冰玉抱着孩子面对她那含辛茹苦,待她如母亲一般的姐姐,如何能毫无愧色,十分坦然地说“我爱他,他也爱我”,如何能忍心让让姐姐承受这无法言喻的痛苦,如何忍心让年幼的韩天星失去父亲?那场景真的好残忍!如果说,他们之间是爱情,还不如说,是战争,是绝望,是寂寞,让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如果是爱情,韩子奇又如何忍心让梁冰玉孑然一身漂泊海外,更要忍受母女生离死别的痛苦?
梁君璧是悲哀的,她不仅要承受丈夫和妹妹的背叛,还要抚养他们的女儿韩新月长大,并且还要维持和韩子奇有名无实的婚姻,作为女人,她的坚强忍耐,辛苦操持,实属不易;梁君璧更是冷酷的,她亲手断送了儿子的幸福,她逼得病重的韩新月万念俱灰更快地死去;她忠诚地信仰穆斯林,最后却得知韩子奇不是回回,真是莫大的讽刺。
少言寡语的韩天星倾其所有地爱护着妹妹新月。甚至在决定娶陈淑谚时都说,她和我妹妹好,就和她结婚吧。无论是对妹妹还是恋人,他将自己最朴实的情感都默默倾注出去了。这样的暖男哥哥,我也想要一个。[微笑]只是在心里恨这“闷葫芦”,当时找小容子问个清楚不就完了吗,你那可怜的男人的自尊和终身的幸福哪个重要啊!!
楚雁潮的出现,总是叫人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纯美,生死不渝的爱情。他和韩新月,才是志同道合,心心相印的灵魂伴侣。他们有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追求,他们一起翻译鲁迅的文章,一起探讨拜伦的诗篇,一起研究莎士比亚的剧作;在文学上,新月是楚老师的助手,经常给他以灵感;在生活上,楚老师是新月的导师,不断给予她鼓励和希望,要她勇敢面对病魔。他说:“爱,不是猎取和占有对方,爱情,就是奉献,就是给予,不要用自我牺牲这样的辞藻来贬低我,我们双方都不是祭坛上的羔羊,我们付出了爱,也得到了爱,爱的深沉,爱的强烈,我交给你的,是整个生命,这就是一切!”
只可惜单纯美丽,才华横溢的韩新月,她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弯新月,永远停留在最初的静美。穆斯林的葬礼上,楚雁潮痴情而绝望的、悲痛欲绝的吻让人肝肠寸断。有此知心爱人,死也无憾了。天上,新月朦胧,地上,琴声飘渺,天地之间,久久地回荡着这琴声,如清泉淙淙,如絮语呢喃,如孤雁盘旋⋯
人生是一场梦吗?不,梦醒之后还可以忘却,人生可以忘却吗?
生是一部书吗?不,书成之后还可以删改,人生可以删改吗?
人生从没有蓝图,度过了人生,才完成了人生
历史,是人的足迹,但并不是所有留下足迹的人都敢于正视自己的历史。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