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时有时无地爬过书桌,我正被“酸碱平衡紊乱”的复杂机制搅得焦头烂额。手机“叮”的一声,是朋友发来的一段视频。屏幕亮起,瞬间刺穿了办公室的宁静——抢救室!一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身影倒在病床上,周围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身影和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随后朋友问到:“ZJ在高新区上班吗?”我手指有些发僵,敲下:“是的。”她的回复像淬了冰的刀片:“那被抢救的人就是她。”
“ZJ?!”这个名字在脑中轰然炸开,并带着难以置信的回响。那个曾和我并肩作战了整整十五年的同事?那个脸上永远带着温和坚韧笑容的ZJ?怎么可能?她才52岁啊!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段仓促结束的婚姻,离婚后她便成了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年迈的父母,双双年过八旬,还身患多种疾病,行动不便,需要人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儿子还在大学象牙塔里,是她日夜操劳、倾尽所有也要托举的希望。她这一倒下,这个早已风雨飘摇的家,天,真的要塌了!巨大的恐慌和钝痛瞬间攫住了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闷得我几乎窒息。我颤抖着拨通她科室护士长的电话,那声带着疲惫的“是的,是她”,如同五雷轰顶,将我钉在原地,久久无法动弹。
最揪心的消息传来:此刻,只有她那个还在读大学的儿子,独自一人,在抢救室外承受着这灭顶之灾。护士长说,孩子哭得撕心裂肺,声音都哑了,只是反复地、绝望地哀求着医生:“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救救她啊!”他除了哭,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感同身受那份被瞬间抛入深渊的茫然与无助。通知她那对八十多岁的父母?这消息足以要了他们的命!远在深圳的弟弟?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到。更令人心寒的是,那个曾经是“家人”的前夫,来了不到十分钟,便匆匆离去,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疯狂地打听着她襄阳所有可能沾亲带故的亲人。十几个号码拨过去,得到的回应却都是摇头:“没听说她们家在襄阳还有其他亲戚啊。”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恳求护士长:“ZH,求求您了,让科室的叔叔阿姨们,多关照关照这个可怜的孩子吧,他现在真的没人了。”
晚上七点,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ZJ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管子,毫无生气地送进了重症监护室(ICU)。昔日的同事们纷纷相约要去探望,送去一丝慰藉。可我不敢去。我怕看到监护室里那冰冷的仪器,怕看到孩子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绝望的眼睛,怕自己一开口,积蓄了一整天的悲伤就会决堤,彻底失控。我只能把自己关在家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遍遍默默祈祷。窗外城市的霓虹明明灭灭,屋内却只有死寂的沉重,我的心被巨大的无力感和悲伤填满,连呼吸都带着痛楚。
ZJ52岁的骤然停摆,不仅是一个生命的陨落,更是一个家庭支撑的瞬间崩塌,它像一面棱镜,折射出生命的脆弱、责任的沉重与人性的复杂。
它警示我们:健康是1,其他都是0,失去健康,一切归零。同时,它深刻揭示了社会支持系统的不可或缺。当血缘之亲缺席或无力时,同事、朋友、邻里这些“非血缘家人”的守望相助,往往成为绝境中最温暖、最实际的光。
在无常的命运面前,唯有未雨绸缪的规划、对健康的重视、以及真诚的关爱与联结,才能为脆弱的生命之舟,构筑起抵御风浪的堤坝。愿我们都能从这份沉重的“停摆”中,学会更用力地拥抱生活,更真诚地善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