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来这里一个多月了。
一个沿海的南方小镇。
因为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肚子明显隆起,工作很难找。
最后一家小餐馆雇佣了她,负责在前台点餐。老板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人很温柔,吩咐她可以坐着,免得站得太辛苦,她很感激。
她自己居住在一个小公寓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感到很落寞。
“还好有你支撑着我,我的宝贝。”
她经常摸着自己的肚子这样说。
工作闲暇之余,她喜欢上餐馆的楼顶坐着。抽烟,吹风。
一眼望去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怎么那么喜欢看海呢,阿楚。”老板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喜欢海,但是我又很讨厌它,它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渺小。”
“你知道吗,店里很多员工都在议论你。年纪轻轻,挺着个肚子,一个人来到这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轻轻一笑。然后问:“你结婚了吗?”
“结了,又离了。”
“你满意你现在的生活吗?”
“挺满意的,我觉得挺好的。生活就是这样,你不用太悲伤。”
老板娘搭了一下她的肩膀。
店里来了个新员工。叫昆林。
一个平头的小青年,不怎么爱说话。
他看起来很不一样,他的眼睛是那样闪闪发光。他看着阿楚的时候,眼里像是有一片海。
他总是盯着她的眼睛看。
而不是像别人一样盯着她的肚子。
阿楚开始注意他。
她发现,这个小青年也很喜欢在楼顶坐。
“能给我一根吗?”
“没人告诉你你不适合抽烟么?”他说。
阿楚笑了,点起烟。
“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从北方来。”
“为什么怀着孕还来这里?”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换个环境。我总是很不耐烦生活,我需要不停的换,直到我肯安稳待下去。”
从那以后,他们开始互相照应。
他总会给阿楚帮忙工作。
他们一起听歌,一起看海,一起散步。
他还给阿楚制定了戒烟计划。
两人躺在海滩上。
“你打算给她起什么名字呢?”
“我想,就叫缘生吧,她是个女孩,我很喜欢女孩。我一直想要一个女孩。”
“我觉得她会像你一样漂亮。”
“是吗?我漂亮吗?”阿楚侧过身看着他。
他们对望,好久好久,他吻了上去。
他住进阿楚的小公寓。
他总是会小心翼翼照顾好她,给她做饭,帮她洗衣服。
屋子里时常充满两个人的欢笑。
夜里,他抱着阿楚。
“你知道吗,我是那样无所谓,我无所谓的活着。遇到你之后,我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感觉应该受到惩罚。”
阿楚摸了摸他的脸,“告诉我,你的悲伤,你的忧虑。”
“我只是很害怕,这样的时光会很短暂。”
“我也害怕,我之前爱上了一个男人,和他相处了三年,后来我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你知道吗,林,我真的觉得恶心透了。人跟人最恶心的地方就在这里,不管你跟他多亲密,关系多好,即便是同床共枕。你也还是不知道他隐藏的背后是什么,他还是有另一面你完全陌生的面孔。”
林亲吻她的眼泪。
“我从小是孤儿,在姨妈家里长大。姨妈总是带各种各样的男人来家里,我恨她,非常。而且她每次喝醉酒就会打我,用绳子、棍子。我的童年都是噩梦。全是。”
林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阿楚慌张的抱紧他,拍他的肩膀。
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无助的在她怀里。
“让我们都放下。”
他们的生活很平淡,一起工作。
下班了去市场买饭菜回家做饭。
阿楚总是会感叹,以为自己是忍受不了这样乏味的生活的。
但安稳的日子还是有一些裂缝。
她以为两颗千疮百孔的心互相安慰,互相治疗,会慢慢痊愈。
但她发现林很多个晚上都会在厕所里面痛哭。有时候是砸墙。甚至咆哮。
阿楚每次都假装不知道。
只是在早晨醒来的时候,会拥抱他,亲吻他。
最近她总是越来越不安。
一天早晨,她被敲门声吵醒。
警察把林强行带走。
“不,你们不要这样,告诉我为什么,林。求你告诉我,我不能再接受失去…求,求求你。”阿楚哭得跪在地上,拽着林的衣角。
林蹲下身,亲吻她的眼泪。
“等我,请你,一定。”
逃亡的杀人犯在五年后落网。
谋杀亲属。
一望无际的海边。
海风轻轻吹着。
她的头发微微飘动。
手里牵着的小女孩问:“妈妈,我们在等什么人呀?”
她蹲下身,抚摸小女孩稚嫩的脸。
“缘生,我们在等一个人,妈妈一直在盼望的人。你要相信,终有一天,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把你救赎,拯救你荒废的心,让你的整个生命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