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弄人,不曾想每天中午都只是在金毛的陪伴下一起吃饭,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她现在和我混熟了,会不打招呼拿了我的手机,一边划着水果,一边听我讲话,不时地回我几句,她的游戏水平提高的很快,用她那粗短的手指刷刷的划着屏幕,最高纪录已经可以达到三百多了。
有时候她玩的兴起,突然滑到一颗榴,安徽话就脱口而出,渐渐地我觉得这方言倒也不难听,虽然我一点都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不觉,我和金毛变的已经很熟悉了,有时候她会突然躲到我的身后,猛地拍我一下肩膀,然后就是标志性的吐吐舌头。
某一个中午,第二天正好我们都轮休。我在她划水果的时候,问她:"晚上有空吗?我们出去吃顿好的。"她正划得起劲,突然“啊”的一声,抬起头,我看见手机屏幕一亮,知道她滑到了榴。她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犹豫了几秒钟说:"好呀,你请客哦。"我点点头,很豪爽地说:"当然我请客。"
我把手机放她那给她玩,自己乘上班时间未到,先去人事妹妹那里上交公积金帐号,自从上次想要去找她,也已经多日了。来到人事部,我看到人事妹妹在上开心网。人事妹妹瞅见我来了,眼珠朝上面一翻,几乎能看到她的眼白。她化了淡淡的妆,眼线很长,将双眸衬托的更大了,从双瞳冒出的睫毛,又长又卷。她精致的脸蛋上的肌肤白皙,均匀地抹上浅浅的粉底和腮红,嘴唇则润润水水的,包裹着丝丝点点的星星般闪亮的东西。哎,这女人确实挺会打扮,本来她长得虽并不算十分惊艳,但经化妆以后,便显得非常时尚漂亮。
我走进去,站在她面前。她面无表情,冷冷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我说:"今天特地把公积金账号拿来给你。"人事妹妹愣了一下说:"我没问你要公积金账号。"我应道:"我先拿来,省得你以后再问我要哦。"人事妹妹冷淡地说:“可我们只交三金,公积金帐号不需要给我。”说完,她把视线转回到开心网,无动于衷。
我很奇怪,追问:“那所有人都不交吗?”人事妹妹似乎被激怒了,反驳道:“公司规定公积金要到一定level才交的。”我怒了,不依不饶地问:“什么叫level。”人事妹妹抬起头,嘴角歪了歪,说:"level”就是英文“级别”的意思,车间普工这个级别的员工,不享受这项福利。"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想,靠,我当然知道“level”的意思,我打过那么多网络游戏,都是一个level一个level往上拼的。我抬高音量,生气地说:"请你不要狗眼看人低,我又不是没读过英语,我知道level的意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个level就不能交公积金,这好像是强制要交的。"我想我真的很生气了,脸大概涨得通红,因为我感觉有点潮热,这是我的毛病,激动就紧张,紧张就脸红。
人事妹妹眼睛盯着开心网,依然不朝我看一眼,也不搭腔,手指用力点按鼠标,仿佛在发泄着什么不满。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我发现她的手指有如香葱一般,很长很白又很酥,有如白脂玉般,指甲做了美甲,上面有亮晶晶的珠珠,好看也不俗气。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女子,明明什么都是我喜欢的感觉,妆容、身材、细腿、玉手。偏偏她高高在上,看都不看我一眼,非但如此,她还用一种不屑的举动,狠狠地向我反击。我想,这就是蛇蝎美人吧。
我就这样傻傻的站在那里,脑子飞快的转动。两分钟过去了,她依然无动于衷,仿佛我只是空气般的存在。我无能为力,把写了公积金帐号的纸条往她桌上一放,恶狠狠却没有底气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该不该交,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不是没有咨询过!“说完,我昂起高傲的头,酷酷地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外,抬起头,我看见天很蓝,有朵朵白云散落在天际。
下班后,我老远看见金毛在厂门口等我。金毛换好了衣服,已经褪去了白色工作服。她穿着绿色低领小套衫,下身是紧绷的牛仔裤,脚上穿的是牛皮露趾凉鞋,鞋底很厚、很高,鞋跟又圆又大,这品味,哎。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人不可貌相,粗鄙的外貌,内里也许是善良的灵魂。可人的眼睛,真的能透过容貌直达灵魂吗?反正我是不能,高傲的人事妹妹就是最好的例子,想到她,我的心情又变得很差。
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迎向金毛。金毛就好似一个初恋的少女,看见我,金毛关切地问:"你怎么了,办公室回来以后就没见你说过什么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嘴角一歪,摇摇头说:"这事不提,没什么好说的还影响心情。"金毛不敢问了,吐吐舌头,站在我身旁,不知道该干吗。
"我们去吃火锅吧",我提议。
金毛叫了一声,有点惊讶,疑惑的看着我说:"那么热的天,还去吃火锅吗?"我讥笑她说:"你不懂了吧,吹着空调吃火锅,这可是时间上最爽的事情。"金毛半信半疑的神情,让我感到好笑又好玩。我说:"只要你听我的话,保证让你舒舒服服。"我带她去了我读书的技校,附近有一个谭鱼头火锅店,离公司很远,但是那里我熟,实在太熟了。附近有什么旅馆,有什么小花园,有什么茶座,我清清楚楚。
我很喜欢这家火锅店,技校的时候和几个死党经常下课后来这里海吃一顿,因为又便宜又爽气!我们会先叫上一格子啤酒,因为啤酒畅饮,然后乱七八糟点一大堆食物,有羊肉、牛肉、豆腐、猪脑。我很讨厌猪脑,可偏偏他们都喜欢,我会大叫,点猪脑可以,最后再放进去。他们可不管,来了就放。我大叫大嚷,兄弟们哈哈大笑。可是咋办,继续吃呗,大家劈硬材,不吃我就亏了。
吃完后我们一定会去隔壁的网吧操星际争霸,3对3,我水平最差,只会选神,然后闭门在家造塔炮,结果被他们乱骂,我不管,只管造我的炮塔,炮塔被我造的慢慢地,一直衍生到老巢前面很大的一块空地。后来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有的去了国外,有的结了婚小孩都几岁了,有的忙于事业,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从一年几次到几年一次,留下的只有记忆。直到今天,我进了电子厂,和金毛又来到这里。地方依然是老地方,甚至老板都还在,只是和我在一起的人,不同了。
我和金毛点了菜,边吃边聊,一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后来谈到我的技校时光,我亢奋了,也许是几杯啤酒下肚,也许是有点感伤,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关闭。金毛在一旁听,嘴巴张得老大老大,很羡慕的样子,她突然问我:"什么是星际争霸啊?"我哈哈笑,这个从安徽小村子里出来的女人,怎么会知道这些。
空调的冷风朝我们呼呼的吹,锅中的热气绵延而缓慢的上升,又不断被吹散开去,落到我的眼镜片上,化为一片薄薄得雾气。隐约间,我发现金毛的脸蛋红彤彤的,不禁觉得可爱。金毛突然提议想要尝尝猪脑。我开玩笑地说:"你猪头啊,吃这东西。"金毛吐吐舌头,撒娇说:"人家要试试嘛。"
我看她撒娇的样子,透过呼呼上窜的热气,金色的头发显得很是好看,红彤彤的脸蛋。我色色地说:"我答应你点猪脑,你答应我什么呢?"金毛无辜地看着我,天真地说:"人家只是要体验一下你所不愿体验的滋味,这样才能更好的去了解你。"
我看到她在流汗,或许是因为紧张,或许因为火锅吃的太热,空调打得太高。猪脑上来了,就这么一滩滩的耷拉在盘子里。金毛呆呆地看着,久久没有动筷。我说:”东西来了,怎么你又不吃。“金毛自言自语:"原来猪脑是这样的呀,有点像豆腐但又不那么像。"我突然开玩笑说:”你怎么会不知道猪脑呢,你的脑子里面不是有那么多。"
话音刚落,金毛抬起头,幽幽的看着我,眼神里面,明明是幽怨的悲和丝丝的痛。我感到害怕,马上打圆场。我说:"开个玩笑呀,你别生气。"边说边顺势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她没有躲闪没有回应,我突然看见她也是有双深邃的眼睛的,深不见底的双瞳里面,似有亮晶晶的泪光在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