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件人|胡同学

插图|网络

尧尧：

时隔七年，我又给你写信啦。

犹记得高中毕业那年，我欢天喜地的给你寄出第一封信，在满怀期待中收到你的回信。

那封回信我看了不下十遍，838个字，汇成一句话：

“我已经有了一段长久的友谊，很抱歉，不知道如何再维系更多”。

我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后来才知道，你根本没骗我。

从高中毕业到现在，我们再也没见过。

尽管如此，初见你时的场景仍然令我记忆犹新。

高三开学，作为“复读生”的你，扎着简单马尾辫，背着书包安静的来到教室，在命运的指引下，成为我的新同桌。

你向我借历史书抄笔记，还给我后，首页正中心空白处多了三个字——你的名字。

就这样，我们的关系火速升温，有种相见恨晚的意思。可我们同桌才一个月，就被重新分配了座位。

换座位那天，你有点丧，在我耳边小声嘟囔着什么。

凑很近才勉强听到你说，原本你打算跟着我，不坐一起，觉得上课也就没意思了。

我既意外又感动，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收到了一份珍贵的礼物。

这礼物之所以珍贵，全因它有一个不易获得的名字：“最好”。

因为在你之前，从没人把我当成是“最好的朋友”。

我们当然没有因此疏远，座位隔的“遥远”反而拉近了心里的距离。

相似的内向性格限制着我们口头表达能力，“纸上对话”很快成为我们交流的新型方式。

明明三两句话就可以说完，我们却偏执地要写下来给对方看。

数学草稿本、便签条，甚至连卫生纸上都是我们的字迹。

每每想起这段堪称“奇特”的日子，嘴角总会不自觉往上翘。

纵然如今我们已分道扬镳，当时频繁的交集却那么真实地存在过。

那时的我，是真的以为，有些友谊一旦开始，便会是一辈子。

这些年，你的胃病还好吗？还在坚持吃药吗？

我现在几乎不吃辣，胃病已经很少再犯了。

高中那会儿嚷着父母带我做胃镜，“胃胆汁反流”这几个字现在想来还是胆战心惊。

饭后的每次午休，胃胀反酸便不停折磨我——“厕所里催吐”成了常事。

我从没想过，我们不仅是“纸友”，还成了病友。

但说来很是神奇，在相互描述病症的过程中，我的烦躁与惶恐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与你同病中的相怜与相惜。

我们默契的用病症挑剔食堂伙食，“白菜也是辣的”成为说服家长送饭的不二理由。

还记得那次吗？我妈抽不出空做饭的那天，你就像一个未卜先知的天使，兴冲冲的拦住准备去食堂的我。

抑制不住的笑容如粉色郁金香般绽放在你脸上：“Surprise！”。

在你疯狂的眨眼暗示下，装有双份饭菜的塑料袋被打开。

这份为我准备的惊喜，让我傻在原地，而你却拍手称快。

同我分享的红烧排骨饭，是你妈妈做的，我细嚼慢咽的品着每一口肉每一粒米。

即便我后来尝尽各色美食，但这份美味在我心里却始终独一无二。

想来那段日子你是真的把我当好朋友的，只是高中毕业之后，一切都变了。

同一城市，不同大学。

网上频繁找你聊天，可你似乎很忙，回消息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为了“讨好”你，特意挑了深紫色玻璃水晶灯邮寄给你，那颜色是你最喜欢的。

你收到礼物后，只回了“谢谢”两个字——简短苍白，像是再无话可说了。

我想去你学校找你，哪怕只是寒暄几句。

可你丝毫不给机会，那句“周末要下雨，不想出寝室”成为拒绝我的理由，软绵绵的，却如坚硬的鱼刺般卡在我的喉咙，堵住了我没说出口的那句“想见你”。

一度以为一段感情只要有人去维系，怎么也不会走到“中断”的地步。

但在一次次受挫后，单向的维系成了令人尴尬的事。

我还是非常“识趣”的选择退出你的视线。

这些年你发的动态少之又少，不知是当真如此，还是设了权限。

同样，你也几乎没评论过我发的动态，昨天看到你点赞我的相册，稀有少见的举动瞬间勾起了我的回忆，回忆里都是与你相处的点点滴滴。

我想起毕业前夕，《小时代》即将上映，你激动地抱住我说，想在高考后和我一起去看；

我想起你憧憬中做出的假设，若干年后我们会不会在操场相约，白天晒太阳听广播，晚上吹会风散散步，聊聊这些年我们分开后各自的生活。

我当时使劲点着头，和你一样满眼都是光。

这些记忆都是温暖的，像是金子般闪闪夺目。

然而还是有些昏沉的碎片，随着年代的走远，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我们在校门口分别，你坐在白色小轿车上与我挥手，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毕业后的那年暑假，“KTV狂欢”小组只你一人没来赴约.....

如果仔细翻找，还会发现很多不易被察觉的刺人的玻璃渣子：

触及你底线的玩笑非常过分，未经同意翻看课本显得不尊重你，因你与其他女生关系变好而说出的话暴露着我“小肚鸡肠”的本性。

不知怎的，这些一开始被我忽略的细节后来回想，忽然让我释怀了很多。

高三时，向我抛来数不清的纸条里满是鼓励的话，生日时送我贺卡和史迪公仔，变色“戒指”以及埃菲尔铁塔模型......

这些都是你给予我的，而我竟然想不出为你做过什么。

开你玩笑，触你底线，甚至埋怨你对别人比对我好。

在这段朋友关系中，“不称职”的那个人，原来一直都是我。

我想，这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再主动联系你了，我知道你也不会的。

那些我们天真的设想大概永远都不会实现了，甚至我们此生都可能永不再见。

尽管这样，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陪伴我走过高中最重要的一年，谢谢你曾将我看得那么重要，谢谢你告诉我人要积极乐观地面对学习和生活......

也谢谢你，离开了我，让我懂得成长。

这些年，我学会静下心来看书，几乎读遍了你推荐的夏茗悠写的所有小说。

前两天闲来无事时，重新翻看了你送我的第一本书。

你还是很喜欢在扉页的空白处写字，存留的这句话就像是提前写给我的告别语：

“遗忘和记得一样，是送给彼此最好的礼物”。

那时你说，它出自作家安妮宝贝。

你看啊，时至今日，我一直都记得。

记得也忘了你的朋友 胡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