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出生在东北。三十年前他父亲对他的出生充满了希望与爱,由于东北计划生育做的特别好,大多数人家里都是只有一个孩,如果家里生了女孩,有些思想守旧的家长难免会唏嘘——户口本没有传宗接代的了。幸亏小刘是男孩,他的爸爸给他取了单名一个鹏字。大鹏展翅扶摇万里,多么响亮的一个名字。他的爸爸总是哈哈大笑,直到他上学以后,才发现学校里到处都是“鹏友”,叫鹏的未免太多了点。每年过年他从外地回家,爷俩坐一起喝酒的时,他都会向他爸爸吐槽。“啥是吐槽?”他爸爸问。“就是你没给我起个好名字,如果我叫刘能,是不是早成大明星了?”听到这里,他爸爸歪着头摸着胡子看着儿子,洋洋得意。
寒冬腊雪时娱乐活动也都逐渐消停了,纸醉金迷的夜生活并非我等屁民能够参与,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小酒喝上,大牛吹起,这便是人生惬意的事了,三杯猫尿下肚,小刘就成了话痨,他自嘲放在二百年前,东北都是用来放逐犯人的,古代统称为苦寒之地,看到贝加尔湖了吗?离咱们八百多公里,那里有伟大的放牧先驱,也是咱们汉族的,不过那边太冷了,咱们老祖宗放弃了那片土地,留下了这片黑土地给后世子孙。著名唐朝诗人岑参的胡天八月即飞雪大概就是写的这里了。
“所以我胖也是有理由的,对抗严寒,需要脂肪。”小刘安慰自己说。他是一个小胖子,其实年轻的时候他也是高瘦苗条一个正八经的帅小伙,但他总是抵御不住美食的诱惑,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何止小刘,我们七零尾巴八零初的这一代人号称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作为革命一代的小青年,说是蜜罐里泡大的一代,好吃的没见过,漂亮衣服也没几件,特别是小时候,还用粮票买米买面,家里有点好的也都给了干活的主力,小孩子能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哪有那么多美食?长大以后除非意志力极强,否则大概都是看见肉要多吃几口。
喝酒之后,小刘就围绕着吃和胖这个话题展开,忆苦思甜:“小的时候,天天逼我写作业,上初中那时候才叫惨,父母下岗简直就是天塌了,你知道那些年我们家上顿白菜下顿白菜的日子有多可怕,每天睁开眼,父母都是为了钱发愁吵架,我发誓,将来不会让我的孩子和我一样吃苦。”
每次说到这里,就知道他又喝多了,明明不会喝酒,总装酒人。只见他鼻子抽动眼睛发红,摆明了又是要大哭一场。见此情景,我赶忙安慰他,无非是都过去了,日子还得向前看之类无关痛痒的说辞。他摇摇头,将脸包裹在毛衣里,揉来揉去,头发乱七八糟,满脸通红,也许对他来说,这种记忆实在太苦了。
他吸一口烟,吐出一个个眼圈,烟雾缭绕,他的脸变得朦胧,声音似乎也更加飘忽“你是富家子弟,不懂我们普通人的苦,希望你永远不要懂。”听到这里,我无言以对,只能招呼他喝酒喝酒,一世人两兄弟,他的苦处我懂,但我无能为力。
风雪依旧,路上行人不见踪迹,小酒馆灯光昏暗,只有我们这一桌还没走,老板熬不住把钥匙丢给我,去关门的时候冷风随着门缝灌进我嘴里,谁说雪没有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