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高中同学里,性格最好的就是文东,没有之一。
文东个子不高、微胖、皮肤黝黑、平时总是笑眯眯的、说话缓缓而有温度,一看就是一个宽容敦厚的人。我不记得他在那三年同窗的日子里发过脾气,相信其他人也不会记得,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发过脾气。
人生在世,风风雨雨,常会遭遇各种“色难”。我们常常受别人的脸子、也常常给别人脸色;我们常常受到言语诋毁和侮辱、也都有过谩骂和职责他人的时候;即使是没有上面的情况,我们也许也会在内心里怨恨某些人,只差一步,隐忍着没有将它表达,却在郁结成了长久的心事。
可是文东不会,他从来都是憨憨的样子,他的世界似乎与幽怨无缘。
用现在时髦的话来讲,文东也许是佛系的性格,他的确也是佛面仁心。他在我们之中,就像他身上胖乎乎的感觉一样,是班级里最柔软的部分。也许你要说作为男生来讲,他这样是不是很娘炮儿,其实一点也不是,他的柔软在于内心,他是我们班级里最有韧劲的一位,在群里,他承接着穿针引线的作用,就像他的头像是一只斑斓的小鸟儿,每天起得很早,坚持问候大家,以“早期的鸟儿有虫吃”自嘲,每天早晨就像课蜜的蜂儿一样勤劳,是班级群的温馨之源泉。
殊不知微信群和朋友圈也是江湖。谁和谁说话、谁和谁不说话、谁和谁亲密、谁和谁稍有抵触,有@不回的、有积极互动的,甚至有时会剑拔弩张、干戈四起。从这一点来讲,文东可以说是大众情人,不会薄谁一分、却也不经意厚谁一点点。总之,在这微缩的社交江湖,文东不以为然,总是温和的应声,不论谁说话、谁发表情。两两掐架时,适时的添油加醋;温吞杯葛时,不停的缓和气氛。文东的憨厚就像一铺温席,让大家言语铿锵之余能够软软着陆。
但是,你要说文东文弱,不可斯言!在九二四班的江湖上,文东是响当当的一号,直白一些说,他是数理化小王子,这三科的平均分可以达到140分以上(当时我们高考满分为150分),虽然这高分不足以弥补他英语的坍塌,可是这不影响他理科学霸的称呼,因为相对于死记硬背的文科来说,理科的拿手更凸显一个人的聪明才智,更何况那是一个绝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的时代,我记得我当时就拿着《高中数学精编》问了文东好多惑之不解的难题。
高中毕业之后,文东去了青岛的一所大学,之后我们便数年不曾谋面。刚上大学的时候,同学之间信件频仍,我记得文东曾经寄给我一张在化工学院门口的照片,那也是当时那个年代大家带着刚上大学的欣喜拍的标准照了,那时的笑容和高中时自然一样;可即使是2015年的时候,文东因为公务要到嫩江一带出差,途径哈市,我们小聚,他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还是一如从前。
暖男也许是一个不知是褒扬还是贬低的词汇,可是我宁愿取其积极的一面送给文东,并矢志向他学习,改变自己的暴躁和无礼、任性和执拗、残存怨尤之心。试想,文东身边的人与文东有际遇,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就像气质芳兰,尽染其室,他的宽厚温暖润物细无声,每一个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是受益者。我想,“暖男文东”也许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称号,文东之暖,在于眉眼和谐、身段从容、举止轻柔、内心清欢。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已经没有少年时代血气方刚,我们慢慢修炼出来的或者还远未达到的境界,文东已经在二十余年前同数理化和语文英语一样给我们呈现了同样的教科书。我们学习文化课,体会到知识给我们的力量,但是我们更应该跟文东学习,学习他的为人,学习他宠辱不惊、与人为善的精神品格。中年之后,我们不应再咄咄逼人,其实,我们从来就应该这样,从小的时候就温文尔雅。只是没有岁月可回首,那些铿锵而踉跄的日子,我们总是刻意夸大自己的苦难,真的勇士如文东,只是将磨砺的时光冲进那一盏安静祥和的下午茶,把浮生的历练都品味成香茗,这样,才能真正的人淡如菊、信步余生。
“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此刻的岛城,应该春暖花开莺歌燕舞了吧。文东的眼里此时应穿过一番自然风光,这平静而敦敏的风韵,仍然属于多年以前,那个和颜悦色,将数列和动量定理、羟基苯环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聪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