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保安面对两大类人事关系。
一类是服务对象方面,可分为业主,以及来访人员;另一类是公司方面,可分为领导,和同事。
这里来说一件有关第二类的人事关系。不妨以今天上班发生的一件事说起。
下午两点后,阳光从南面越过楼层,斜照到北大门这边来。身上仍穿着秋衣,有一些微热,那一种夏天午后的慵懒燥热也能感觉得出来。
工程部过来两位员工,欲在北大门拉一横幅,我站在边上看。
过了一会儿,一位巡逻的同事也来到北门。这时,我见西侧广场有一位穿着制服的貌似领导的人朝这边走来。巡逻同事是老员工了,告诉我说,那一个是品质部的主管。就在这位主管走过来的时候,对讲机响起“把新来的同事换下来”。想来是叫巡逻的同事把我暂时换下岗去,以好应付主管吧。说话间,品质主管大步就走近了。我是第一次与他照面,既然说是品质主管,我便打招呼问好。跟着他走进值班室。
这位主管,比我还要高,看上去有一米八以上,一副玉树临风的气派。大家可以发现,在做为管理层的一些大小领导,其形象都是不差的。换句话说,多是内外兼修的精英人士。他来到值班室后,主要有两个方面的事务。一是在签到本上签到;其二便是展开对作为基层员工的我的说教。
“这个本子是谁的?”他从值班文件夹中找出一个练习本问我。并翻开里面的涂鸦看,“是你写的吗?”巧的是昨天我也在北门岗,无聊在上面乱写了一些,诸如“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还有“一帆风雨路三千,”写探春远嫁的词,还有两句“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之类。他站在那里发问。我如实回答说,是的。他说,“写写可以,但不要把它混放在与工作有关的文件本一起。”又走到一角,拿起台角上的一块鼠标垫说,“这个没用的吧,不要把与工作无关的东西放在桌面上。”又打开仅有的一个抽屉,更是脏乱的可以。连桌面上一块小的圆黑石头也问,“是谁的?”搞得我像个临审的贪污犯一样,站在旁边接受公诉人的指控。其实,我并没有固定岗位,这样的环境是长期在北门上班的同事创留下来的。在这上班岗位的所在,除了自带的一只茶杯外,我别无他物。我的整洁习惯,自不必去说。对于别人的遗留问题,我也是习惯不去过问的。巧的是,逢到这位来自公司总部的品质主管的临幸,做为值班员的我,也是无话可说。
我是有点叫屈,就说我是新入职的。他便问上了多久班?我说半个月了。不说话还可以,说了这话后倒引起他的话题兴致。我们走出值班室,站在门前走道上,他威然挺立,拉开要考考我架势的样子。“既然你上了有半个月的班了,那我问你在门岗岗位上责任有哪些?你说说看,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我略停了一下说,“首先是交接班,清点相关物品,有没有异常,有没有跟进事项;再就是日常对来访人员的查询核实登记;”又略停了两秒说,“再就是精神面貌,注意礼节礼仪。”他听了没有做其他的表示。接着问,“上班期间有那些不能做的事?”我说,“不能玩手机,不可以睡觉。”“你来了这么多天,有没有人对你做培训?”我问是书面形式上的培训吗?我的意思指正经的坐在会议室集体培训的那种。别说这些,一样也没有。环境的熟悉,工作岗位的了解,都是我自己来做的。连岗位的照明开关都是自己去看的找的。
品质主管所问我的这些,看起来也是合乎寻常的,显得公司在管理层面有章有度的样子。实际上,很多东西都是表面化的。有时候,全靠个人的随机应变。
就在品质主管对我这位新人考询的时候,我们安全这块的直接主管骑着自行车也过来了。可能是知道了品质主管过来检查的消息,也或是照例巡查签到来的。
这下我们三人就站在岗前的一丛绿化地旁,发现绿化丛中有不少的烟头,垃圾。又说到卫生。我说我不抽烟的。可并不代表不是我的管理范围。就叫我有空去清理。那么多烟头,工具也没有,我怎么去清理呀。心想,那些随手丢烟头的人真可恨。
又说到我说话声音的小,不够响亮。“大声点,不然让人觉得你太文弱了。”安全主管说。“大大方方的,大胆的去询问。”品质主管说。
我说我的毛病就是这样。我自己在想:这是有原因的。我自小成长的环境教育,是缺乏安全感的。我胆小,老实本分。我想起在上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课堂上坐得不十分端正,被那一位都有白发的姓谢的老师,从座位上一把拖下来,踩在地上,当着一堂的同学们,将我一顿拳打脚踢。然后是打累了,直起身来,理理他花白的垂下来的一绺头发。想起他发泄后从容而舒心的样子,心有余悸,让人后怕,真是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历害凶狠的老师了。我有时想,为什么我就这么老实呢?社会上那么多年来,为什么就不能学得坏一点呢?
那一时,我们三个几乎并排站在一起,我站在中间,三人差不多高的样子。左边是品质主管,右边是安全主管,他俩旗鼓相当,穿着一样的灰色制服,淡蓝弱花的领带,仪表堂堂楚楚的样子。而我穿着工服,那工服穿着有点像加油站的加油员的员工。一看,员工和领导就区分得一清二楚。再加上气质形象,我站在中间,虽谈不上自惭形秽,但受他们的一番训教,心里也确实不是滋味。并不在于他们说了什么,再说就事说事,他们说的也是工作正常茫围内。使我心情不悦的是,本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为什么我要接受他们的训教?而且说的也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我是很不愿意听这些婆婆妈妈的啰嗦话的。可现实境地就是这样。
说大大方方去询问,业主不会怪你。你管得严,他们会高兴。实际上,并非全是这么回事。有些业主你去问他,他斜着个眼,冷冰冰的脸,一言不发看着你,不理你,要么不睬你,扬脚而去。我总觉得,规章制度上说的,与现实管理中是有很大的不同。
想来那位品质主管说的一句话有些道理,他说,“深圳地王大夏的老总说,‘如果能把保安做明白了,也是很了不起的’”。因此我认为保安并不好做,并没有人们所想所见的那样简单。
至于叫那位巡逻同事来替换我的事,当然是没有的了。其时,那位巡逻同事却在与工程人员挂横幅,做着帮忙的样子。后来安全主管说,这里挂还不如在小区里挂,他们听了,终于是没有挂,在这里白忙一阵,扛起梯子,草草地撤了。巡逻同事也跟着走了。我们这边也散了。
看得出来,巡逻同事的狡猾,灵活,会做事。哪里像我是这么呆笨呢。
我的心情因而郁郁闷闷的,觉得沉了一股气在肚子里。那些做领导的,那些同事,有的人在某方面,也有让我不耻,或低我一能的。我心说,再也不要做保安了。总之,让我气不顺的,还是自己。
我感到很委屈。我总觉得:我不应该是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