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正月十五,宜出行,省亲。
洛阳城内行人甚多,大抵都想着今个是十五,是个极好的好意头,因而趁此出门。
西街,因这条是洛阳城主街,人流相对其他街道来说较多。吆喝的小贩声音高昂,整条街车水马龙。
“王妃娘娘,您快看这条街可还真热闹。”丫鬟左不过十五六岁,本是天性爱热闹。在王府待久了甚少出门,乍看见外面的世界,便按捺不住心性了。
她眼神清冷,向外瞧去,的确,这里一如多年前繁华。人真多啊。
许是马车有些颠簸,她用纱巾捂嘴不适的作恶心状,胃里似翻江倒海。丫鬟紧忙扶着她,语气紧张,“王妃娘娘,要不我们停下歇歇吧,您看您这样难受,要是王爷知道了可不是要担心坏了。”手不停在给她顺着后背。望使她舒坦些。
她点点头,也好。
丫鬟挽着她手臂下了马车,身后跟着一排带刀侍卫。这阵仗岂是平民百姓家可以堪比。
她的容貌本就灿如春华,皓如秋月。可她偏性子冷淡,给人咫尺天涯之感。
前面要到了白府,她停下步履,侧目而视,西街左边那里有座破落的府邸。青藤缠绕,野禽横飞。墙角塌陷。只是从那砖瓦及整体轮廓中依旧可以看出昔日的恢宏。
她凝视远方目光空洞,似想到什么秀眉微蹙。胸口像闷了一口气提不上来,浑身失去力气便晕了过去。
“王妃娘娘,快来人啊,王妃娘娘不好了。”丫鬟大声呼救,搂着她,眼泪如水决堤。
那些侍卫也吓个半死,此次是王妃要回家省亲。离王一再叮咛要小心保护。她是王爷最疼爱的王妃,要是有个一二,他们也难逃一劫。
过路人也停住脚步,看这一行人身着华贵,绝非普通人。不知是谁指着她说道,“唉?你看那是不是白家小姐?白檀瑶”
如此一说,其中有些人应道,“是,是,是她。她不是嫁给了离王吗?”
一些八卦之人,免不了要打听打听“哪个白小姐?快说来听听。”
白家千金要比武招亲,擂台是摆在洛阳城中最热闹之处。此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此次比武于男方要求有两,家中无妻妾,不愁衣食之忧。
且不说白府家境如何,就拿普通人来说,谁愿意自己女儿嫁予那愁温饱的人。
擂台摆了两天,打擂台的男子多不胜数。守擂的是白家表哥,武功造诣甚高。上来打擂的大都被他三两下打发了。
白净擎见他守擂太严,不免有些焦急。此次比武招亲,无非是要引得柳家和陈家两位少爷来打擂。
柳家少爷是上了擂台,却被白家表哥打了下去。白净擎气啊,这小子太不通情达理了,跟了自己这么久竟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洛阳城中商贾众多,其中以江、白、陈、柳四大家族为主。江家生意覆盖范围最大,势力自然而然在四大家族中为首。
白净擎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可惜膝下无子无人继承家业。惟有一女,唤檀瑶,年十七,正当妙龄,生的美丽。酷爱舞剑,舞起剑来是惊鸿艳影。
他要与柳家或陈家联手,才能越过了江家去。好些年前白家老太爷在世时生意非常兴盛,奈何现在的主子白净擎不是经商的料,导致白家生意大不如前。
得知此消息后白檀瑶火急火燎走向白净擎书房,推开门,怒气冲冲道:“爹,您摆擂台为什么不告知女儿一声。”将手中佩剑“啪”地放在桌子上,语气极为不满。
“瑶儿,你怎的这样不懂事,可知婚姻大事哪有不由父母做主的。”白净擎脸色阴沉,将手中账本合上。
“那你可知柳少爷和陈少爷又是怎样的人?”
“为父当然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有心将我许配给他们俩其中之一。”说完话不待白净擎回话,白檀瑶拿上剑头也不回走出房中。
她年幼失去母亲,白净擎又不大疼爱自己,只知道操心家业。养成了她要强的性子。
时至五月,绿茵深深。
江逸初在后院林中看书,一手负背,一手拿书。也是翩翩公子样。
他正看的兴起,头顶上的树叶刷刷刷不停落下,扰的他无法专心看书。将树叶一一拂去,他疑惑抬头向树上看去。
翠绿树荫里,隐约可见一抹白色人影。
“上面是何人?”江逸初正奇怪自己后院林中为何会有人躲在树上。
“此处竟也不清静。”说话的正是白檀瑶。她那日和父亲置气后几日不曾回去过了,闲逛到此处觉得风景甚佳,便在此处小憩一会儿。
她一个轻功便跳了下来,嫣然一笑,嘴角挂着倨傲。就这样落在了江逸初面前。
江逸初自小生在世家,他所接触的女子不是大家闺秀便是名门千金。不论是怎样,那些女子都是款步珊珊,仪态万方。
“小姐何以躲在树上?”
“哼,本小姐是在乘凉,偏不巧被你扰了雅兴。”白檀瑶理了理衣襟将肩上树叶掸去,又将佩剑抱在怀中。挑眉看他。
江逸初更加郁闷了,他在自己院中看书,却被外来之人说自己扰了她。他一向好脾气惯了的,不想失了礼数,“在下江逸初,请教姑娘芳名?”
“你就是江家的江逸初?”闻听江逸初三字,白檀瑶似乎来了兴趣,宜笑着走近了一步。
江逸初被她逼的不得已后退,“正是。”
她用剑柄轻轻敲打肩部,笑着说:“本姑娘姓白,名檀瑶。”
“白小姐有礼,只是不知你为何会躲在树上,这样着实危险。”
白檀瑶真的讨厌江家人,生意上一直打压着自家不说。还逼的父亲没有办法只好让她和别人联姻。她的语气不善:“树上有刻你的名字吗?”
“不曾”
白檀瑶露出邪恶的笑容打量着江逸初,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语气不善:“江公子好颜色啊。”
“你……放肆”他只是个斯文书生,哪里敌的过身负武功的白檀瑶。他推开剑柄,脸颊以及耳朵浮着红晕。
她笑靥如花,眼眸里精光一片。十指尖尖,抚着江逸初白净透着微红的脸颊:“江公子这般爱脸红,莫不是未曾和女子接触过。”
他别开脸,咳了两声。心里慌乱不已勉强装作从容淡定样子,说道:“白小姐怎的这般轻浮?”
“啧啧……轻浮?”白檀瑶拿过江逸初手中的书本翻起来瞄了几眼,又觉甚是无趣扔向江逸初。
江逸初顺手接住。眉头一皱,有些怒了,“小姐还是快些离去吧。”
“噢?我若不离去,你要奈我何?”她说道。
“我没想过要对你怎样。”
“没想到江公子不仅人好看,心也这么好啊。”
要说江逸初,生的白净,眉目分明。城中有大家闺秀也想嫁给他,奈何他是个只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那些女子,他不喜欢,也不去看。
“那有缘再会了。”
扔下这句话,白檀瑶一个轻功飞出院中。江逸初站在原地不动,身上全是落花也未察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白檀瑶身上淡淡清香味。
因闻听古宝斋进一柄尚好的剑,白檀瑶用过膳之后便赶了过去。
今日她穿了极素净的衣裙,将头发编在一侧。衣着朴素,仍旧难掩姿色。她这样走在大街上,足以令许多男子侧目。
她虽不会理会那些目光,可那些贪婪的眼神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果然是好剑,刃如秋霜。
付了钱,走出古宝斋,她在人群中似又看见那书呆子。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心想着相遇既有缘。
眼瞧着伸手就要碰到江逸初的后背,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男人。样貌不差,衣着打扮朴实,“姑……姑娘……我……我想请教姑娘芳名。”许是她手持佩剑,男子有些紧张,说话不大利索。
江逸初怕是听见了动静,转身就看见白檀瑶被一个男子拦住,他拨开围观的人,见她似乎要被人占便宜,握紧拳头挥向男子。
那男子猛不丁被打个正着,待反应过来之后,脸颊已生了大块红肿。
男子看见是逸初偷袭自己便要回他一拳,这一拳实打实下去,江逸初不被打出内伤,也是要吐一大口血的。
拳头将要落在江逸初的脸上停在了半空中,白檀瑶抬眸笑笑,“公子,我叫白檀瑶,若想找我去西街白府就是了。他是我朋友兴许误会了,望公子海涵。”
“哦……哦……误会……那我先行告辞了。”一溜烟不见人影。
“刚才他碰你,为什么不出手?”
“不想喽。”
“你!”
他有什么资格去管她,可看见她被其他男人碰了,他呕的不行。难道这些天只有他一个人在想着那树下的情景。
江逸初要走,“喂,这么小气?”白檀瑶拽住他的衣领说道。他无奈回头,闷声,“不走干嘛?”
“一个大男人怎的跟个孩子似的,我请你吃饭吧,走”
白檀瑶挽起他的手向酒楼走去,她没有回头看到江逸初笑的样子。
江逸初按江淮的吩咐要去边城运回一批盐,此去路途遥远,他带贴身小厮和了几个随从便出门了。
沿途风景极好,他生性优雅,平日里多醉心诗书。一连多日赶路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一行人大多疲惫,见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此地偏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其他人去栓马,他走进去,见一个寡妇扮相的女子站在柜台里面子在打着算盘。
“请问还有客房吗?”
老板娘正在算账听见声音抬头一望,见他穿着雅致,相貌不凡。声音也不似平日对其他人一般粗糙瞬间温柔起来:“客房有的,上房还有四间,不知道公子要几间啊?”
“两间好了。”他回头环顾,见角落里也有几个人坐在一桌,有一身穿白衣长衫,头带兜帽的人背对着这边,看不见长相,隐约看着背影有些熟悉。
老板娘亲自安排了房间,他累极了,洗漱完后,便躺下歇息。这一睡就是到半夜,他醒来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有人敲门,“公子?”听声音像是客栈老板娘。
“老板娘有事吗?”他穿好衣服,打开门站在门口问她。老板娘似是精心打扮一番,推了推他的胸膛,笑容妩媚动人,“公子刚睡醒有些渴了吧,我沏了茶,请公子品尝。”说罢,自顾自走进房间将茶放在桌上,又亲自为江逸初斟茶。
她将茶端到江逸初嘴边,另一支抚摸他的胸膛,虽说江逸初情商不高,若此刻他还不知道老板娘在做什么那他真是傻子。
千方百计打发老板娘之后,他坐在灯下阅书。
晚风习习,他走至床边看夜色撩人。星辰闭月光浮,说不出如斯寂寞。
“江公子真是艳福不浅。”
这声音……
白檀瑶环抱着剑坐在树上,悠然自得。语气里满是讽刺之意。在这里能遇见她,真的有幸。
听她这一语,江逸初又控制不住脸红起来,他像是做了件对不起她的事情。连忙申辩:“白小姐误会了,我与她本无关系。”
“哼,任你巧舌如簧,我也是亲眼所见,眼见为实啊。”
她从窗户跳进来,紧紧落在江逸初面前。他们之间距离挨的紧,她将头贴过去,江逸初一愣连忙避开。白檀瑶低头一笑,对着他耳边说:“你莫不是以为我要轻薄你?”语气里说不出的情思绵绵。
江逸初不稳后退一步,手顺势扶在桌边,他忘记了老板娘将才摆在那里的一壶茶。热茶翻滚而出,烫的他不知所以,慌乱下被凳子绊倒跌跌撞撞冲向窗变。
幸而白檀瑶眼疾手快身手不凡,把他拉回来。或许是他觉得自己这样太过丢人失礼于人前,脸颊俞加红了起来。
月胧轻纱,树影婆娑。她靠近他,媚眼如丝,绵言絮语:“你有心上人吗?”
江逸初鬼死神差摇摇头。
“你讨厌我吗?”
他直愣愣看着白檀瑶,月色下,她妖媚的如异传中鬼怪狐仙,他觉得自己被她迷惑住了。
“既然讨厌就算了”她做势离去。
“不”见她要走,江逸初脱口回答她,竟然还用手拉住了她的袖口。
江逸初没有看见她眼里的精光和得逞后上扬的嘴角。
她转过身,因江逸初比她高了许多,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袖口滑下,肤如凝脂。
“那你喜欢我吗?”
她的唇离他的唇那样近,他似乎无法开口。身子僵硬,两双手疲软使不出力气。
等到离去时候,他依然没有清醒。他一直在那个吻中无法自拔。她的唇那样软,她贴的他那样近,连她身体曲线……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无耻下流。
翌日,休息了一整夜今个要进城运盐。
“少爷。您看那不是洛阳城白家的小姐吗?”贴身小厮指着窗外的马厩,惊讶不已。
他本在下楼梯,听见小厮提到她,差点滑倒。想来,昨天在大厅中那一桌人应该是她和随从吧。
“哎……少爷您没事吧?”
“没……没事”
“少爷您的脸怎这样红,是不是发烧了。”
“……”
小厮跑去退房结账。他背对着白檀瑶拍拍马背,眼角却忍不住偷偷向斜后方瞟去。
“喂”白檀瑶见他在不远处低头干什么,走过去拍了他后背
“嗯?”他回头看见她拿着剑。
“你在做什么?”
“我……我在喂马”
“你拿什么喂它的?”她用手指戳马背,挑眉问道。
他自诩读遍圣贤书,昨晚竟轻薄她。他们还没有成亲如果她愿意,那他这次回去就禀告父亲,娶她为妻。
当然,白檀瑶最终没有嫁给江逸初。这些都是后话。暂不一一细表。
两支队伍一同出发,路途中,江逸初本想多照顾她的,奈何身体不济,想到这点,他恼的不行。自己一个堂堂男子汉,体格竟还不如女儿家,看样子回家后他要锻炼自己了。
赶了几日,终于到了。那盐商见江家和白家两人一同来,笑呵呵的带两位去看仓库里的盐。
甫一进去,那盐商老板皱眉摇头,颇为难样子,说是前些日子仓库保管不善,进了水。许多盐已经潮湿,真不好拿出给两位。现下的量,只够一家用。
白檀瑶点点头,转脸对江逸初说道,“你家需求量较大,还是你先将这些托运回去,我在此地等等吧。”
他怎会留她一人在这里自己先离去,他急忙说道:“不行,我怎好让你在这。”他说的激动。“你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他们当然没有一个先后回去,盐商老板说了,第二天就有盐供来。白檀瑶将新的一批盐让给了江逸初。两人一起打道回府去了。
或许是两人都忙着,回来后两人一个月也没有见上一面。
江逸初再也奈不住性子,这日,他在白家后门处踱步了近半柱香时候。门打开了。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一袭银朱红沁雪白绫纱裙曳地,简单的发髻挽着一根银簪。可他觉得那样美。
她笑了笑,眼含秋水,走下台阶,“我听丫鬟说你在这,怎的找我有事?”
“我们有些时日没见面了。”他走近将她双手握住。
白檀瑶眼睛转了下,莞尔一笑:“那倒是。可是父亲说了,大婚前不许你我偷偷见面。”
是的,江逸初要娶白檀瑶了。整了洛阳城百姓都知道。江白两家先前虽有些芥蒂,可谁让江逸初喜欢白檀瑶呢。
下月初二,宜婚嫁。
江家的聘礼有一百来抬,送聘礼时整整过了半个洛阳城。那一日,天都好似染上了喜色,落日余晖,无比红艳。
“爹……”
“瑶儿,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若不死,死的便是我白家满门。”白净擎咬牙切齿,面容扭曲。
白净擎娶颖恩那天,江淮来了。他站在厅外身体虚弱。他大声问颖恩,若她真的嫁给白净擎,那么她将永远看不见自己。他的颖恩拜堂时跟江淮走了。留给白净擎的是无尽屈辱。
白净擎捏了捏眼窝,不在想那段痛苦不堪的回忆。
白云苍狗,明日就是江逸初娶心爱女子的日子。他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自己的新娘了,她穿着鲜艳的嫁衣,必定好看。
小厮将喜衣送来让他试穿,他接过,摸着叠齐整的喜衣。能娶到白檀瑶他此生无憾。
忽听外面闹哄哄,他令小厮去外面看个究竟。门陡然被人从外面打来,他转身一看,是官兵,他们凶神恶煞,说,江淮因走私禁盐,已被下狱,江家一干人等都要入狱。
闻听此话,他顿时火冒三丈,说,不可能,你们必定搞错了。
那官兵冷哼一声,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拿下。
江逸初只是个醉意诗书的青年,以往他虽不怎么关心家中生意,但他知道父亲的为人,断不会贩卖禁盐。
那一刻,他想,幸好白檀瑶还不是江家人,还没有嫁给自己。
在狱中可谓是生不如死,狱差对他百般为难。沾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后背上,血迹斑斑。他想,他必是要挺住的,他还要出去见白檀瑶的。他还要救父亲的。这是他昏厥之前最后的信念。
硕大的老鼠穿来穿去,牢房里昏暗的不见天日,散发着恶心的腐肉味。
有人在呼唤他,江逸初努力睁开眼睛,他恍惚看见了白檀瑶。她如仙子,在破败脏乱的牢房中显的格外突兀。
“是你吗檀瑶?”他挣扎着匍匐向那边爬去,他的双腿因为被折磨的不能走路。那是他的希望所在,他想能看见她也是好的。
他多少有些觉得难堪,这副破落样被心爱人瞧见。
白檀瑶努力挤了个微笑,眼中含泪。握着江逸初的手,语气淡定,“你会没事的。”
时间不多,他们只能简单说两句,白檀瑶嘱咐他放宽心,会没事的。而江逸初却说,不要为了救自己得罪官府。
她不知道怎么走出地牢的,看见他身上伤痕,白檀瑶不知有多后悔有多心疼。她想告诉官府,那盐根本与江家无关。她不能让江逸初死,不能。
可若是说出来,那死的便是白净擎。
之后白檀瑶再也没有来过,那些难捱的夜晚他只能透过砖块大小的窗口看见夜空。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江逸初被放了出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若在死之前,能再见一次白檀瑶,那该多好。
洛阳城依旧繁华三千,长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江府坐落在西街左方,他站在江府门前,门上已经被官府贴了白条,不能让人随意出入。
昔日的江府何等的风光,现在围墙上生满了爬墙虎,杂草。他摇摇头冷哼,已无处可去。他本以为可以去找白檀瑶。
白府的家丁告诉他,他们大小姐是要嫁给离王做王妃的。他在那里等了好几天,直到他晕过去后紧闭的大门再也没有开过。
他知道此次自己之所以能获救是白檀瑶,是她为了救自己不惜嫁给离王。可是她想告诉白檀瑶,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活,只要她安然无虞便好。
白檀瑶坐在骄子里,骄夫抬的很平稳。她头上是红盖头,骄子也是红色。她透过一层层红色光晕看见外面全是看热闹的百姓。那些女子大都嫉妒她的,毕竟一朝嫁入帝王家。岂是旁人能羡慕来的。
骄子缓慢前行着,忽得停在了路中。离王的侍卫前来禀报,说路中有一男子站着不走。
白檀瑶愣了片刻,随后闭上双眼,方道:“打发他走,别伤着人了。”
江逸初怎么敌过这武夫,他被拖拽着关了起来,这些都是白檀瑶不知道的。在她和离王拜堂时,离王命人打折了他的一条腿,毕竟他是不会让人觊觎自己王妃的。那是一个男人都不能容忍的,更何况是帝王家。
“一拜天地”
在江府后院乘凉不是偶然,父亲告诉她,如果她不想嫁给柳、陈两位纨绔子弟中其一。那便要完成一件事情。
何事?
之所以会有树下的相遇,那是听从父亲的安排。她从未想过会和江逸初有任何关系。父亲告诉她,母亲是被江淮害死的。她要报仇。她引诱江逸初,害的他家破人亡。是的,江家之所以会被入狱,是因为那盐。
白净擎买通盐商,陷害江家。如果是平日里,江家一定会小心翼翼,可是江逸初遇见并且爱上了白檀瑶。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江逸初从始至终都不会知道是谁害的他家破人亡,害的他流离失所。
“二拜高堂”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不,应该说在白檀瑶爱上江逸初之前。一切都在她掌控里。
若果说最初她只是为了引诱江逸初犯错,那么后来他们谈婚论嫁时,她内心是无比欣喜的。
她要除去的是江淮,而江逸初依旧可以娶她,然后他们可以相携一生。
在等着嫁入江府日子,她不再舞剑,安静坐在房中绣着嫁衣,因她不爱女工,手指多次被扎破。可她就是觉得幸福,那笑容蔓延至嘴角。
幸福的幻想是被白净擎破坏的,他向官府告发江家。就在她要嫁入江府前一晚,江家遭遇了灭顶之灾。
她并不是为了救江逸初才嫁给离王的,戏文里的伟大情爱,在现实中不存在。
她想方设法挽救江逸初那几天,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午后,白净擎叫她到书房。
大抵过了一柱香时间,她走了出来,院子里路面极其平整。白檀瑶像失去了力气跌在雨中,手掌心被擦破,鲜血淋漓。她就那样躺在冰凉的地上。任大雨浇在她身上。冻的她脸色煞白,身上毫无血色。
她醒来是在清晨,丫鬟偷偷告诉她,江逸初被放了出来,江老爷可就惨了,已被处死。那丫鬟还说,白老爷已经将她许给离王了。
白檀瑶躺着犹如死尸,一动不动。眼睛盯着窗外,眼角的泪已打湿枕巾。那离王一直有意于她,是她不愿嫁入候门。
她让丫鬟准备了笔墨,执笔落款。
“给江逸初。”
现在想来,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此生不会和江逸初在一起了。
“夫妻对拜”
白檀瑶之所以嫁给离王是因为白净擎告诉她一个秘密。如果她嫁给江逸初那是天理不容的。
二十年前,江淮娶了颖恩,他夺走了白净擎最爱的女子,你说他怎能不恨。在江逸初出生后第二年,江府又添了一位千金。那是年幼的白檀瑶。或者说是江逸瑶更合适些。
一双儿女绕膝,一个爱妻在侧,江淮别无他想了。
江逸瑶丢了,说是被江洋大盗掠去了。江夫人伤心不已,郁郁寡欢最终早逝。
是白净擎,他得不到的幸福,他也不会让江淮一人那么快活。他本想杀了那个襁褓婴孩,见她又那么可爱。最终留下了,对外说是夫人所生。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他骗了白檀瑶,骗她说是江淮害的白夫人惨死。其实不然。白夫人何其无辜,只是他复仇中的一枚棋子,必要时除掉,恰到好处。
“礼成,送入洞房。”
这一声彻底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白檀瑶,所有人都那么陌生,脸上都挂着笑容。可白檀瑶就是觉得心痛。
喜娘牵引着白檀瑶向新房走去,身后似乎传来江逸初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然而红晕外的人群中并没有那个人的身影,眼泪滑了下来,随后她高昂的抬起头,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今后另一段人生。
对,她要江逸初活着,兴许他活着,自己才能活下去。
“逸瑶……”
江逸初倒在人群中,这些人挡在他的前面,明明就是那么几个人,可他过不去。这些于他是重重叠障。
他的腿再也走不了路,他想爬过去告诉她,不要嫁给离王,他宁愿死也不愿看见她嫁给别人。
他不可以死,他记得那些字。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白净擎死了,服毒自杀,面带微笑。白檀瑶没有回来看他,她不想恨他,也不想原谅他。
在他死的那刻,他想告诉白檀瑶,江淮只有一个孩子,而她不过是江淮和江夫人收养的孤女。那个下午,他就是不想告诉白檀瑶,他要江淮儿子都得不到幸福。
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这个秘密终将被他带入黄土中,江家一干人等已被处死,世上再无人知晓此事。
江逸初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可他想,终有一日要回来带走白檀瑶的。有人说在城外的寺中见过他,更有人说在边关见过他。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听说而已。
离王许诺,若如谁能让离王妃开怀,便赏金千两。
一时间,城中百姓都欲欲而试。然,都无功而返。
后离王妃产下一子,产后虚弱身体不佳,常年缠绵病榻。离王更加宠爱,然再不见其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