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禺诚
近来天气不知怎么冷了,俺总爱缩在壳子里,所以也没遇到什么新奇的事情。硬是要说上一件,就是俺头一次坐上了火车,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国度――雪国。
那是一辆用来拉煤炭的火车,要问俺怎么知道,那是因为爪子边有些小煤块。待久了俺好像也被这灰溜溜的空气弄脏了似的。这种黑乎乎的车厢,连车窗都没有,看不到尽头,仿佛自己被幽禁,那感觉太叫人难受了!俺一点一点往前面爬,直到遇见了窗户,也许是门吧。
有亮光从玻璃处投了进来,俺靠着它。或许是冬天了,玻璃冰冷冰冷的,倒与窗外萧瑟的样子有的一拼。不一会儿,呼出的气就遮住了俺的视野。俺虽然只是一只小龟,新陈代谢也比不得人类,但呼出的气的确挡着俺的视线了。本来就是一个萧索的季节,还得擦混账玻璃上的口水,这可真叫龟心烦。
在火车上待了好几日,不曾进食。虽说咱们龟类是饿不死的,但这感觉也并不好受,俺便时常怀念起瘦猪肉的味道来。俺日常的消遣就是看窗外渐行渐远的风景。开始还能看到些城市建筑,后几天越发看不到了。正好,若是去乡下的话,还可以捕些野味吃吃,俺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吃得了。
那天黄昏,俺正打着盹,不知怎得,忽得惊醒了,若说有什么原因的话,俺是找不出来的。
刚睡醒,俺还有些恍惚呢,不过这倒不影响俺的兴致。窗外的画面像老电影似的一幕幕回放,闪着金光的影子渲染着大地。白桦(俺是后来才知道的)的叶子沙沙作响,火车轮子咣当咣当,它们都随着老电影的节奏而律动着。俺的轮廓印在玻璃上,像是融入到了外面的黄昏中,不带一点寂寞,只消享受就好了。突然,窗外的景致静止了,俺呆了片刻。直到看到外面的人都来搬煤炭袋,俺方才清醒了。原来已经到站了,但俺却没有预想的兴奋。明明是晴天,但俺的心里却稀稀落落的下起了小雨。此刻阅读的你一定会觉得俺特别矫情,没办法,俺当时就是那样的感觉。
俺从一个侧门跳了下去,险些栽到了铁轨里,还好没受伤,还得感谢俺的壳,这真是个叫人感到安全的壳。俺沿着铁轨慢慢地爬着,留意哪儿有野味可以捕到。在这儿,俺能吃的食物的确不少,可是一个个的都太机灵了,想吃一顿饭比登天还难。不得已,俺只能降低要求,竟和蚂蚁抢起食物来。褐色虫子(俺至今也不知道它的名字,不过味道好极了)上爬满了蚂蚁,有一部分已经被掏空了。俺把它拖离了蚁穴,一些自觉的蚂蚁,被俺吓跑了。可依然有相当一部分贪婪的家伙就是不肯放弃,没办法,俺一股脑儿地都吞了。俺是不情愿吃这些小蚂蚁的,虽然后来结识的人类朋友反复和俺强调有些蚂蚁还是高蛋白的,即使是这样,俺也对它提不起劲来。真不明白,人类这类自以为是的家伙,怎么对吃也没多大要求呢!因为高蛋白,即使讨厌也吃?
填饱了肚子,俺才注意起周遭的环境来。这个地方有别无与俺之前见过的乡村小景。不说十分漂亮,就觉得很干净。俺太小了,想看到村子的全貌当然是很费劲的。好在俺也没什么事儿做,权当来这儿旅游啦!俺天生记性就不错,走过的路大抵都记得,这也不至于让俺一直在同一个地方转圈圈。这儿的房屋都是稀稀落落地散在各处,放眼望去,隐约可以看见山丘。俺朝着山丘的方向前进着,一路上感受着寂静和辽阔。一片雪花飘落在俺的脑门上,零摄氏度的触感倒使俺精神抖擞了起来。俺抬头看着苍穹,灰色背景下,纷纷扬扬的雪花倒没那么白,看起来有些脏。俺加快了速度,想找个落脚的地儿,总不能被大雪掩埋了吧!
山麓上有些旅馆,当然这不是为俺准备的,不过俺却是沾了人类的光。若是没这些遮风挡雨的家伙,天知道俺会不会死在了这雪国里。一连几天都下着大雪,俺听旅馆里的人们说恐怕都有六七尺深了。有些人在抱怨,有些人在担心,有些人在祈求上天。俺可没那么多花样,倒还挺享受这个氛围的。白天,俺一般就待在炉子旁烤火,顺便听听人们唠嗑,还挺舒服的,就是夜晚难熬些,要是炉子火灭了,俺就冻得不行。
俺无意间听到了一个有关雪国的故事,初次听罢只觉得有些愤怒。为什么美好的人或事,总是这般容易消逝。就像雪国,俺那时迷恋的地方。后来俺开始接触文学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个作者撰写的故事,俺承认他写得的确不错,里头的雪国倒与我经历的地方颇为相似,以至于后来俺总怀疑是不是有来到雪国,难不成这一切都是梦境?
俺是一只地道的龟,从来不会因为他是川端康成或者鲁迅什么的大人物,俺就不加思索的认为他的所有作品都很棒,不像有些人类一窝风地跑去看畅销作家的书。俺在这不是想批判什么,也不想上纲上线。只是作为一个读书龟,总得带着思想看书,而不是随大流。若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如不看,找些自己感兴趣的事儿来做岂不更妙。话又扯远了,俺有时候就是容易跑偏题,若是俺去写你们人类的高考作文,绝对不及格,哈哈。俺还是来谈谈俺对川端康成那篇故事的想法吧。
叶子的死叫俺看得特别难受,岛村却说看到她死时,心头像有银河泻下来一般,他认为她的死是无拘无束的,也是另一种生。俺是一只龟,对于死这类事情不太明白,换句话说就是俺从没考虑过死,对这种人生无常、万事皆空、灭我为无、无中生有的虚无思想理解得并不透彻。因为很难站在人的立场上思考,所以怎么想都是徒劳的。就像人类读书一般,每本书都是与作者息息相关的,不管其好坏。若想完全读懂一本书那是很难的,因为每个人的境遇不一样,人生之书自然都不尽相同。就拿川端康成来说,他一生中有两个绰号:参加丧礼的名人和搬家的名人。意谓他从小到大,参加丧礼最多,搬家最多。他经历了这些事情对其思想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不得不超越生死来看待生死,这对可他来说更是一种宽慰。俺现在还做不到,若是俺的朋友死了,俺一定会大哭一场,俺舍不得他。一想到以后永远都见不到他,俺就痛苦的不得了,还能觉得他的死是另一种生?也许以后会慢慢体会到川端康成的感觉,不过俺才不愿意这样。
川端康成描写的雪国倒是极美的,字里行间都透着物哀的思想。读着读着,俺倒也能产生些共鸣。特别是每次独自行走时,俺总爱看落日余晖以及一些自然景象,偶尔也难免会有些诗人情怀,忽得伤怀起来。看罢《雪国》,这感觉尤为深刻。俺的雪国之旅,俺的炉边火,暖洋洋的,还能再遇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