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满时光记忆的祖屋
40年已过,那间裹满时光记忆的祖屋早已变成了废墟,就连屋基上也是杂草丛生,甚至长出了一些杂木和毛竹。唯能看见的只是残留的半截土墙和零碎的瓦片。如果不走近一点去看,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
每年清明节回来祭祖经过这里时,总让我心血澎湃、流连忘返,回忆总是如潮水般涌来,唤醒了我儿时的梦。总想在此多停留片刻,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去回忆那曾经的美好。那一刻,无措的灵魂仿佛又回到了起点......多想在此多停留片刻,可是,每次都被迫随着家族里一同前来祭祖的大队人马匆匆而过,只是偶尔在此停下脚步,和大家一起挖出一根竹笋回去做成美食。
曾听爸爸说过,我们的祖籍是在怀宁县,好像是在爷爷的爷爷(到我这代应该是喊太祖)那个时候搬到此处建起的这间土屋。(那个年代很穷,在我们那偏远的小山村里没有砖瓦房,只有土建房。)后来慢慢地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每次来到这里时,叔叔们总会向我谈起有关祖屋的故事、和我离开后这里的一些变化,也常常听叔叔们说起,在我们这个丁氏家族除了后生和比我年龄小的以外,其他人都出生在这间老屋。我感叹地问叔叔们,为什么当年没有把这间祖屋保存下来,叔叔说:“这间老屋除此没有什么特别,也就没有保存的价值。”
对这间老屋,我感到有太多的遗憾和不舍。虽然我在此出生,仅仅只生活了六年,但是,每当我来到这里时,脑海中总呈现出一张张儿时的画面,哪怕只是一些模糊的记忆和一些碎片的记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亲切。有时还忍不住走上前去用手触摸着那半截的土墙和散落在地面的碎瓦片,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近几年来看,那半截土墙也即将渐渐消失。那是多么让人心碎的事,可这一切都是那么无奈......
此时我很矛盾,因为我感叹,这里曾经鸡鸣晓月、袅袅炊烟,田头里农民辛勤地耕种,小河边孩童欢声地嬉戏,而如今却变得如此荒凉,杂草已完全淹没了以往的喧闹。如果不是近两年有人在此投资养鸡场,这里仍然是荒无人烟。以前居住在这里的人全部搬迁的公路边的村庄里,平时除了上山砍材伐树的村民,几乎没有人经过这里;而我又似乎感到庆幸,因为人们不再那样辛苦地劳作,大家几乎都过上了小康的生活,人们不再去田头采些野菜充饥,不再依靠生产队分发一点粮食煮粥度日。此时我的内心很是矛盾......
幸好,屋后菜地里的那颗柿子树依然还在。这么多年已过,这颗柿子树无论它经历了多少风雨和岁月的蹉跎,但它仍然还是那么高大,只是显得沧桑了许多。说起柿子树,在那个年代,生活条件艰苦,常常吃不饱饭,更别说有什么零食吃了!每当柿子成熟的时候,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等到树上的柿子差不多都黄了,爸爸就扛着竹竿带着我们去摘柿子,他在竹竿上绑上一把镰刀就站在地上用竹竿上的镰刀一个、两个、三个的摘,很快挂满枝头的柿子就摘完了,有时也会爬到树上去摘。爸爸负责摘,我们就负责在地上把摘下来的柿子捡到箩筐里。
摘回来的柿子,妈妈总会将一大部分削去皮,放在厨房的屋顶上晒成柿饼给我们当零食,另外一部分就把它一个一个插上竹签放在箩筐里,盖上稻草保温,几天后,箩筐里的柿子就由黄变红、由硬变软,红彤彤的柿子吃起来细滑滑的、甜丝丝的,但相比起来我觉得还是妈妈晒的柿饼最好吃。主屋的楼上有一道门通往厨房的屋顶,好像是专门设置晾晒物品的。妈妈将削皮的柿子放在屋顶,通过数日的日晒夜露,直到晒干柿子表层的水分,变得软软的,吃在嘴里软糯香甜,似乎还有些嚼劲。妈妈将晒好的柿饼裹上炒米粉,味道更美,又便于保存,无论吃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坏。
每当来到这里,我心中都会不由地感叹。这里曾经的喧闹和繁忙已经不再呈现,取而代之的只是荒芜和寂静。虽然我庆幸人们不再过着艰辛的生活,但对于这片曾经的乡土,我无法抑制内心的矛盾。
这间老屋曾经是我们和姑奶奶两家人一起居住的。姑奶奶是爷爷的堂妹,爸爸喊她姑姑,其实和爸爸的年纪差不多。姑奶奶腿脚不好,是个残疾人,原先拄着拐杖走路,后来腿疾越来越严重了,索性就端着板凳走路。也或许是腿脚不好的原因没有远嫁,姑爷爷是外乡人,他们婚后也没有生个一儿半女,后来在一宗家领养了一个孩子,比我大一岁,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后来我们搬家了,搬到了另外一个乡镇,距离十多公里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那个孩子长大后,也一无是处,没有成家,也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两位老人去世的时候都比较凄凉,基本是家族里和村子里的人帮忙料理的后事。再后来听说他自己因为糖尿病双目失明,在敬老院呆了几年,前几年也去世了。这个姑奶奶家也算是末了。这间老屋也在两位老人去世后,长年失修而倒塌。
主屋是三开间,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房。这祖屋,那时候两家人各自一半,主屋两边是各家的厨房。卧房分别各自设为前后两间,中间是从堂屋通往厨房的过道。每当过年的时候两家人都会在一起吃年夜饭。姑奶奶因为腿脚不好,干活也不利索,卫生也比较邋遢。每年过年总是我们家把饭做好了喊他们一起吃。姑奶奶不喜欢到别人家吃饭,妈妈总是把饭菜装上满满一大碗送到他家给姑奶奶吃,只有姑爷爷和那个比我只大一岁的叔叔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姑爷爷喜欢喝点小酒,每次总会让我负责倒酒,偶尔还会逗我咪上一口,辣得我恨不得用手去抓嘴巴。爸妈不怎么喝酒,也或许是那个年代条件艰苦,酒也是稀罕物,他们舍不得,只会用茶水代替。
姑奶奶的性格也比较古怪,一旦遇到事情就会整天骂骂咧咧的,没人理她她也会不停地骂,但是她非常疼爱我。我记得她家种了紫红色的苋菜,炒熟后汤汁都是红红的,夹到饭碗里把饭都染成了紫红色,我觉得很稀奇,就吵着向妈妈要红色的苋菜吃,还可以把饭染得红红的。而我家种的偏偏是绿色的苋菜,妈妈就摘了些绿色的苋菜去和姑奶奶换。后来姑奶奶知道我喜欢吃她家的紫苋菜,每天摘菜的时候总会多摘一些让妈妈烧给我吃。
堂屋的后面是一个壁式的香案。或许是太旧了,黑漆漆的,中间贴了一张不知道哪位伟人的照片,香案的两边有隔板,像是一个暗格,小时候经常在里面躲猫猫,当受了委屈或犯了错误时,就把那里当成我的避风港。
还记得有一次,来了一位陌生人,他说要把我拐卖掉,吓得我一溜烟跑回家躲进香案的暗格里不敢出来。后来,可能是时间太长了,我不知不觉地在香案的暗格里睡着了,害得妈妈到处找我找不见。妈妈着急的甚至把在林场上班的爸爸叫回来一起找。
转眼已经过去了40多年,如今那些往事仍然历历在目。在这个充满时光记忆的祖屋里,我感受到了岁月的流转和生命的脆弱。尽管这间祖屋已经荒凉,但它承载了我们家族的历史和记忆,是我们家族的根基,见证了几代人的生活和奋斗。它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是我们家庭的聚集地。在这里,我们共同度过了那些朴实而幸福的日子。那些简单而温暖的时光,如今成为我心中永不磨灭的记忆。尽管这间祖屋已成废墟,但它依然存储在我们的记忆中,依然凝聚着家族的情谊和坚韧的力量。它让我明白,无论时光如何变迁,家族的纽带永远存在。
今天,我怀着对过去的怀念和未来的期许,写下了这段童年的回忆,也带着家族的血脉和精神,继续前行。尽管这座土屋已经倒塌,但我们家族之树依然茁壮生长,它的根深深地扎在我们家族的每个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