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1、
三米长的灰色阴影潜伏在浑浊的水下,那是“水老虎”披着坚硬鳞片的扁平身体,在小溪的入口处烦躁地徘徊。
飘满野苹果的浅塘强烈地吸引着它,“水老虎”接近半米宽的扁平大嘴用力吸了吸,“咕噜”一声把口水吞了回去。
扁平修长的身体在溪口试了试,浅浅的溪水能够轻松进出。飘来的酒香越来越浓,那里有数不清的野苹果,晃花了它的眼睛——每一颗都油光程亮鲜嫩可口。
但是在尽可能接近浅塘的位置,“水老虎”努力地从水中竖起身体,仔细用冰冷的鱼眼一寸寸扫视着直径五米的浅塘,那是从卡伦山的山脊上倾泻下来的一道溪流,穿过变异刺猬们居住的苹果林,带来了无数只野苹果,在欢快的溪水中沉浮不定。
正常情况下,野苹果掉落在溪水里以后,要么整只冲进可利湖,要么砸的稀烂变成一股浑浊的碎屑;但是巧合的是,几棵松动倒塌的灌木,正好掉进了浅塘,挡住了野苹果们前进的道路。
于是,所有的野苹果,都汇聚在花岗岩围成的浅塘里。
两条一米长的银灰色触须在水面划了几个圈儿,“水老虎”忍着贪婪和愤怒转身,“啪”地一声砸进湖水里,它觉得自己——还是那条瘦小懦弱、只能藏在水底鹿角苔里的小鳡鱼,依旧被黑鱼和斑嘴鸭追逐得到处逃跑。
可惜,“水老虎”及时秒怂,这让等在高处的阿莫有些遗憾,有时候概率这东西很难说。譬如,明明有99%的概率是老王待在隔壁,只有1%的概率老王藏在壁橱里,而且偏偏那只不可能被发现的壁橱兼职保险柜,于是警察叔叔判谋杀,这就很没办法。
虽然遗憾,但“怂”了的“水老虎”也让阿莫对基因变异有了新的认识,这很可能是一种急速进化,也许是不同的路径?
有了“梦境”的阿莫,一直在持续观察变异鱤鱼,已经有把握避开它的骚扰捕鱼,所以冬季的食物能很快备齐。
虽然还不是资深猎人,但是布置陷阱真的并不复杂。只需要遵守一些原则,比如不破坏原来的环境、不留下足迹;另外,要尽量隐蔽人为的踪迹,构建和处理陷阱完毕后,消除绳索和尖刺的气味儿和痕迹等等,所以最近阿莫一直戴着凯夫拉手套,以免留下汗迹。
此外,每种树木都有特定的味道,所有嗅觉灵敏的活物都会很敏感,比如在冷杉林里布置陷阱最好用冷杉木,而且绳套和网兜必须在篝火上熏一下——虽然所有野兽都怕火,但却熟悉烟味,这会掩盖掉“人”的气味儿。
当然还要做一些伪装,譬如掩好木桩的横截面,地表的绳索盖上树叶和尘土。

12、
是的,晋升为老渔翁的阿莫才不会那么傻,只盯着几个靠近巨兽的地方,何况还有“格瓦拉主义”——《游击战》。
远在南艾美州的切·格瓦拉对丛林游击战,做过相当经典的论述,从战略战术到组织工作都有详尽说明,恰好在避难所里有本画册版的“格瓦拉主义”,虽然是简笔画,也足够阿莫理解精义。
更何况,上个世纪80年代,欧罗巴大陆曾经风靡过《毛学》,哥谭市各位大佬对此都有研究,特别是“双面人”哈维·邓特,一直把华国伟人的经典论述挂在嘴边,更加地简单易懂:“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十六个字概括了所有精髓,运用到小小的“水老虎”身上,那是“杀鸡用牛刀”了。
在“梦境”里,昨晚的“水老虎”,冰冷的鱼眼变得血红一片,巨尾搅动着淤泥,把温暖的沟壑搅得浑浊不堪,粗大的水榕和狐尾藻被连根拍断,缓缓飘向湖面。温暖的沟壑里,横七竖八地漂浮着撕断的各种物体,甚至有一根断成三截的竞技赛艇浆,每个碎片上都留下了锋利的咬痕。
暴躁的“水老虎”发泄着愤怒,毁灭着眼前的一切。
而阿莫则惊奇地发现,在“水老虎”的窝里,还有另外一只巨大的变异湖蚌——背角无齿蚌,胆小的湖蚌紧紧闭拢了蚌壳,小心地把触角深深地插进泥里,惊恐地一动不敢动。
娜拉没有移动小牛皮靴,而是伸出雪白的小手,揉了揉波轮长出三簇火红竖毛的小脑袋,安静地站在阿莫身旁,用右手攥住了他的裤管。
阿莫攥紧手里的56式军刺,眯着眼睛紧紧盯着硕大的鱼眼。面对强者时绝不能后退,也不能露出半点怯懦,必须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样才能快速地找到对手的弱点。

13、
按照正常尺寸,这种湖蚌最大只会长到20公分左右,但是眼前的这一只已经超过了一米二长,宽度超过半米,坚硬的蚌壳呈长椭圆形,前部短而圆末端窄而扁,这就是“圆顶”的来历;表面呈一种老熟的黑褐色,这是成年的标志——幼生期的圆顶珠蚌呈现绿色、黄绿色,夹杂着暗红色。
这种东西在华国的淡水养殖里常见
阿莫迅速震动手臂上的肌肉,这既是增加肌肉强度,也是放松身体的技巧,对付已经数次出现的刺痛感很有效果,这次也不例外,刺痛感异常缓慢地消失,竟超过了十分钟。
仔细观察这只明显出现基因变异的圆顶珠蚌,能看出肌肉组织出现了明显的变化,从生长轮脉看,已经有50多岁;蚌肉和裙边有一小部分消失不见,有明显的咬痕,腕足由于基因变异生长出了八爪鱼似的触手,满布带有尖刺的椭圆形吸盘。

14、
基因变异后的野兽或者其他什么生物,还是碳水化合物,并不是什么基因药剂。煮熟的湖蚌肉和其他食物并没有本质区别,人类的消化系统会精确分类,不管是丰盛的大餐还是简单的三明治,都解析转化成可利用的物质被细胞吸收。
对于碳基生物来说,准确地说是对于已知的碳基生命,任何在消化管道内的物质均会经由精密的系统分类吸收或排出,为身体所利用。譬如,意外吞入的玻璃珠,会直接通过消化肠道,出现在五谷轮回之所。
所以,
“还是样本不足。”阿莫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刚才在拆解圆顶珠蚌的时候,每下一刀其实都在仔细观察肌肉组织、内脏以及神经器官,但是变异的圆顶珠蚌和普通湖蚌没有区别,唯一的不同的是生长出的三条八爪鱼似的触足。
这里没有保存生物组织的器材,即便有阿莫也不会操作,纸上谈兵和实际操作毕竟有很大的不同。他仔细回忆着从那些签着“AK·Huge”的扉页上读到的知识,低温容器、滤纸裂解、封闭蜡块……每一样都无法实现。
不过,瞥了一眼晾晒阴干的蚌干,他默默翻过蚌壳,将“石子”切割了下来——其实没必要太过在意,末世里的首要任务是生存。
布下的陷阱包括两种,套索用来对付较小的变异兽,包括单套、复套和连环套,能悬挂也可铺在地面;尖刺专门针对大型变异兽,可以是弹出的,可以是沉洞式的,当然也可以利用隘道的地形设置。
比较麻烦的是,每隔两天都要做一次检查,避免陷阱失效,这其实也要花费较长时间,所以阿莫一开始就减少了容易失效的陷阱数量,尽量利用天然的地形设置屏障。
,装满了作战肩包,中午的湖蚌肉很好吃,他觉得有必要去看看某只狡诈的巨兽。
顺着山涧和藤蔓,小心地避开陷阱,虽然只有不到400米,也足足走了一刻钟时间才到达湖边。果然,整个可利湖都异常安静,巨大的变异鱤鱼“水老虎”正在湖中心懒洋洋地游弋,明显是补了个午觉以后精神了不少

16、
他卷起袖子,露出生长在那里的红色“石子”,一个三角形的驼红色花纹正一呼一吸地跳跃,散发出微光。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传来,伴随着一阵阵轻微的心悸感,阿莫仔细地体会着心灵的感觉。这次他并没有抖动肌肉努力屏蔽痛感,而是仔细体味着那一丝心悸。
这种感觉就像是艾非洲的难民,突然看见一碗红烧肉,但是又察觉到碗底下藏着毒药。
闭着眼睛坐在黑暗里,斑斓的波纹和火光映在他狭长的眼睛上,映在因为疼痛冒出的细微汗珠上——他全力开启“梦境”,这一次不是周围的现实环境,而是出现了大量的幻影,那是毡帽粉碎时的体验。
一瞬间,广阔平坦的荒原、葱葱郁郁的森林、低洼干涸的盆地、高耸入云的山峰一闪而过,大大小小的红点是各种各样的生物,巨大的猛兽、成群的候鸟……毒箭蛙、白头鹰、王锦蛇、穿山甲,最后定格在一条手臂上,那上面生长着的小石子上,有着三角形的驼红色花纹。
阿莫并没有停止,而是让“梦境”深入到右手臂,三角形的驼红色花纹如同活过来了一样,伴随着心跳散发出阵阵微弱的光圈。
“噗。”右臂上传来了轻微的破碎声,血肉相连的“小石子”就像活过来一样,表面的三角形花纹渐渐变小到逐渐消失,繁冗复杂的银色花纹布满了“石子”,渐渐又构成一个美杜莎的形象。
阿莫眼前的“梦境”消失,狭长的黑眼睛在黑夜里微微睁开,在这一刻右臂上的刺痛感瞬间消失,脑海里响起了“戈耳工”、“戈耳工”的声音——那是海神福耳库斯女儿美杜莎的名字,记载在避难所的藏书里。
他看着自己的右臂,传说中美杜莎头上和脖子上布满鳞甲,头发是一条条蠕动的毒蛇,嘴里长着獠牙,有一双铁手和金翅膀,任何看到她们的人都会立即变成石头。
“梦境”退去,银色的纹路也渐渐退去,留下了石子边缘的复杂花纹,三角形的驼红色花纹像是从水面下浮起一样,渐渐占据了中间。
在这一刻,阿莫的脑海里涌入了一段段信息:
“……阿卡姆人属智人种……戈耳工美杜莎升级计划……数据不全……传送失败……”
“……神战第93041年,苏米尔星参战……”
“……碳基生命体基因解锁……机械变异种感染病毒……”
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阿莫沉浸在残缺不全的片段信息里,仔细搜索下,一小段信息吸引了他:“……戈耳工美杜莎升级计划……需要基础数据,解锁第一级基因锁,身体素质提升,数据不全需要整合,是否启动修复计划?”
“是/否?”一个暗淡的选择呈现在阿莫眼前,他抬起右手轻轻夹了夹太阳穴。

17、
这一刻,无须犹豫,阿莫在心里默念:“是!”
“叮!”
“启动修复程序……需时71.36小时,重启数据模式:碳基德塔型。”
“检测到未知数据……自检重启……启动修复程序……需时121.65小时,重启数据模式:未知。”
毫无疑问,这是必须的选择。末世极度危险,任何能增加筹码的事情都必须牢牢抓住。
手臂上三角形的驼红花纹,渐渐消失,美杜莎戈耳工的图像再次出现,阿莫低头仔细凝视着那枚“石子”,它终于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只悬浮在手臂上的银灰色圆形飞碟。
扁平的飞碟只有5公分直径,底部被一圈圈光芒包裹,无数根细小颗粒组成粒子流与阿莫的手臂相连;飞碟顶部雕刻着繁冗复杂的银白色图案,中央是一颗不断旋转的驼红色三角形,正在被周围银灰色的花纹蚕食变小。
阿莫挥动手臂,飞碟就像粘连的纹身一样没有任何阻碍,左手抚摸上去,飞碟像幻影一样在左手的手背上出现,好像本就生长在那里一样;左手移开,飞碟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右臂上,就像是幻觉似的。
“虚拟现实?还是其他什么?”阿莫用右手夹了夹太阳穴,这是难以理解的现象。在哥谭毁灭之前,已经发展出了虚拟现实技术,人能够通过感知连接游戏,但是那需要头盔或者生物仓,眼前的科技不知道发达多少倍。
传说中,Medusa(美杜莎)是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武器为弓或马来剑——阿莫忍不住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霍伊特复合弓,伸手拔出了倒插在左臂上的56式军刺,难道说56式军刺和马来剑之间还有什么渊源?
那么“数据模式:未知”又是什么意思?
阿莫忍不住在黑暗里撇了撇嘴角。

18、
阿莫并没有在意两小只的日常,淡漠的狭长眼睛里,出现了长串虚幻的字符——虽然每个字符都没有见过,但是奇怪地理解了所有的内容:意识流吗?
“发生未知错误,无法确定数据模式……”
“需要手动选择:
1.消除未知数据(失败率83.56%)
2.融合未知数据(失败率23.34%)
3.未知数据建模(成功率63.45%)
注:以上数据为经验数据,无法判断准确率。”
不自觉地用右手再次夹了夹太阳穴,他想起了一句话:“命运让我做选择题,但是我不信宿命,所以我要掀桌子。”
于是,阿莫用“梦境”的力量在空白处点了下去!
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