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村医,长得白白净净、瘦高瘦高的,五官十分齐整,纵然笑起来脸上皱纹难掩,也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小伙儿。
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每每见到他都是一身白大褂,胸前小兜里总是挂着一支笔,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水味儿。
小时候我可害怕他了,老远闻见他身上的药水味儿就大哭,总觉得自己进了医院,压抑紧张得厉害。
幸好,他也一直不太喜欢小孩儿,反正我从没见他逗过小孩玩儿。
后来长大了,在家的时间少了,也就几乎没见过他。
疫情肆虐,人人闭户不出,大家看病就医成了问题,他便担起了上门问诊、量体温的担子。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再一次看到他。
昔日干净的脸上,细纹已爬上了眼角,一头茂密的黑发不知什么时候也掺杂了几缕华发,果真是抵不住一句岁月不饶人。我还暗地感叹了好一会儿:原来医生也会老啊...
他从医药箱里顺手拿出体温仪,细长的手指裹挟着风探到我额头上,还是那股熟悉的药香味儿,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三十六度七,体温正常。”他笑着端看正在神游的我,“怎么,都这么大人了还怕我呢?”
“...没有啊,您怎么知道...”我尴尬地嘿嘿一笑,没有把这明知故问的话说完。
他也没有接我的话,收起体温仪,再从包里掏出一支体温计递给我爸,“村里人多,我也不能每天都来,你们平时都自己测一下,有什么不舒服立马给我打电话。”
还不等我爸道谢,他又掏出一台机器。医生的医药箱是哆啦A梦吗,怎么啥都有呢?他把仪器摆弄好,看着我爸,“正好今天有时间,顺便帮你们测测血压,把袖子撸起来。”
一番倒腾,给全家人都仔细地量了血压。不量不知道,我妈高血压,我爸低血压...他顿时严肃起来,摆着脸,“这事儿可大可小,虽然事多活儿重,也要注意身体注意饮食。”我爸笑着哈腰连连称是。
道了声多谢,他便要赶往下一家。
临出门,他回过头来看着我,十分无奈地说,“小时候你一见我就哭,我每次都要躲得远远的喱。”
我摸了摸头,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