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个小吃货是我从小惯出来的。
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非常淘气,经常是整日整夜,哇哇大哭,像是受了多大委屈,害得我们无法入睡。用了无数招数都不管用,母亲甚至用了古老的《夜哭狼》咒语:天皇皇,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无济于事。后来,一个有经验的婆婆说,孩子总是哭,只有两种可能,不是病了,就是饿了。女儿很健康,有医生做保证。那就是饿的?
事实证明,确实饿的。
原来因为我的体质弱,根本供不上她的口粮。当再次看着这个小东西闭着眼睛,手刨脚蹬地哇哇大哭时,就心疼的要命,感觉是自己的过错,对不起她。于是给她买最好的奶粉来补贴。等她大点了,能吃点东西了,我就想方设法的给她制作各种适合孩子吃的美食,为此还买了好多烹制学的书,边学边实践,变着花样地丰富她的味蕾。
当时有许多邻居家的孩子都喜欢来我家玩,而且来了就不走,都是奔着我的厨房来的,我也乐得女儿有个伴。那时,我们家经常像个小小幼儿园,一开饭,就一群小朋友围了一桌,看着她们像小猪一样,叽里呱啦地争抢着我做的饭菜,那是一种享受。
在我的精心调养下,女儿长的健康又壮实,别的家长都来向我讨教。还没得意太久,发现问题来了。女儿吃饭特变得别挑剔,基本吃不了别人做的饭。等到大点了,奶奶想带她回老家,从而减轻我的负担。结果没两天就送回来了,说她们喂不活她,她在老家根本就不吃饭。没办法,奶奶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老家,帮我带孩子,我也只能调换相对轻松的工作岗位,在带孩子与工作之间来回奔波。
从此,能够好好吃饭,就成了我对女儿的全部要求。
记得女儿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开放日,老师让家长观摩。那天是糖包和小米粥,别的小朋友吃的热火朝天的。女儿拿起糖包,上下左右,像欣赏古董一样,慢慢把玩、欣赏。眼看着别的小朋友都快吃完了,她还没动一下筷子,急的我在旁边直搓手,真想一下子塞进她嘴里。正着急地时候,发现她终于开了尊口,轻轻咬了一下,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紧接着,她却用食指插进刚刚咬过的糖包,然后像玩大风车一样,开始旋转,还没等我制止,她已经把旋转的糖包扔进了邻座小朋友的碗里,溅了人家满身满脸。一边的小朋友倒是没哭没闹,感觉挺好玩,反倒咯咯地笑着,和女儿一起玩起了大风车游戏。幸好我及时制止,才没引来更大的混乱。
在幼儿园的三年,如履薄冰,因为吃饭问题,没少让人家老师批评。
后来,上小学了,女儿终于能每天回家吃饭了,我吊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我的大厨水平又有了用武之地。在我长年累月熏陶下,女儿在追求美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吃货。
记的女儿小学二年级的时候,老师为了从小培养孩子的志向,在一堂公开课上,让大家谈谈长大后的理想,有说当老师的,有说当医生的,有说当科学家的,有说当军人的。当老师把女儿叫起来时,女儿声音洪亮地说:“我长大了要当市长”,老师很受鼓舞,接着问女儿为什么要当市长,女儿说,“市长是超市最大的领导,那里的所有的好东西都属她管,想吃什么,随便拿”。教室一片哗然。
刚刚初中住校时,开始不适应,没几天就委屈地打电话,我想家了,你们为啥也不来看我。电话里带着哭腔。放下电话,赶紧采购了些美食去看她,前一分钟还哭丧着脸的她,看到我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一下就乐。蹦蹦跳跳地像个快乐的小兔子,拿过东西,就和我挥手再见,没有丝毫留恋。看她对美食的留恋,远远胜过对我的留恋,不免生出几分嫉妒。
后来,女儿迷恋上了旅游,只要有假期,就央求我们带他去旅游。人常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让孩子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开开眼界,与大自然亲近亲近,总归是好的。于是,只要有机会,就带她出去走走。后来我发现,每次旅游,她最兴奋的是采购零食环节。平时经常说零食是垃圾食品,会控制她。每次出去旅游,就对她放宽要求,基本可以随她心意,任意挑选。所以每次出门前,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盯着超市的食品货架,眼睛都是冒光的,恨不能把整个超市搬回家,看着她那满满幸福的样子,真不忍心提醒她已经超量的采购。
去了旅游景点,她首先要找的也是当地的特色小吃。当品尝到满意的食品,她一路就没别的话题了,不停地念叨有多么美味,多么好吃,多么想留下来一直吃个够。我有时甚至怀疑她是打着游遍全国各大名胜古迹的旗号,想吃遍各地美味小吃。
每次旅游,她都是最受欢迎的游客,因为她每次采购的地方特产,都是别人家的几倍。甚至听说旅游新规出台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多购物了,她竟然伤心地说,凭什么呀,那得多没意思啊!
我怀疑她对美食的感知有着天然的嗅觉。虽然,她如今住校,很少回家,但我们当地有什么新出的特色小吃,她都了如指掌,甚至比我们整天在家的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次和同学们出去玩后回来,她兴奋地说,我发现我们这好吃的越来越多了,看来我以后不必非要跑多远了,在本地生活一辈子也不错嘛。
难不成她的生活目标都在一个吃上?这真真让我无语。
如今,她所上的高中是在全国出了名的管理制度严苛的,学生们在那样的环境下压力很大,许多家长怕孩子们连吃饭都顾不上,很担心,所以经常检查孩子们的伙食消费情况。无论学习好赖,只要孩子们消费没减少,家长们就是放心的。这点,我倒是放心的,她的消费水平永远高高在上。她什么都可以委曲求全,唯独不会委屈她的肚子,这点我非常清楚。
每次打电话说得最多的是,妈妈,我想吃什么什么了,都快馋死我了。从电话这头,我都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我怀疑哈喇子是不是要掉下来了。我对一位家长抱怨说,我们那个小吃货,只知道吃,可怎么办呢?那家长说,好哇,能吃证明没压力,哪天如果孩子压力大地吃不下饭了,那时候才真让人着急呢。
也是啊,既然她以此为乐,那就让她做个快乐的吃货吧。就像吃货们为自己宣扬的那样:对于吃货们来说,寻找美食、品尝美食、点评美食,甚至是自己亲自动手制作美食,就是他们所享受的一种生活方式。
此时电话响起,看号码是女儿来的:“妈妈,没时间细说了,马上要打铃了,我告诉你这次接我要买的东西啊,怕你记不住了,快按下录音键吧。东市的榴莲、西市的芒果、小超市的哈密瓜,刘家的泡芙、张家的酥饼、胖子瘦子的红薯芝士,韩国的泡饭、意大利的面……
看着这一串长长的数字,我仿佛看到了一个不知疲倦的女人,裹挟着飕飕的冷风,心甘情愿地奔波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满载而归;也仿佛看到一个快乐的吃货,满脸幸福地啧啧赞叹声,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