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出生在一九三零年,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庭,但生不逢时,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一切都没有保障,无忧无虑、开心幸福得日子并没有贯穿整个童年。山东半岛这块肥肉,被德国人占据归还后,又交接到日本人手里,民不聊生,家里那点财产以至于被东埋西藏,最后剩下点渣渣沫沫,聊以生计。
爷爷说过,太爷爷是富农,不算地主,所以在“打土豪分田地”时并没有被批斗,但我听完爷爷的讲述,我给太爷爷的前期定位在“资本主义萌芽”,后期时局动荡,资产散的散、丢的丢,而家里实际并无多少田地,所以临了连富农都算不得。太爷爷年轻时靠祖上一点积蓄开起了棉花坊,就是帮助乡里乡亲弹棉花,那时还没开始利用鸭绒、没有配比出丝棉,棉花的用处无处不在,太爷爷的棉花坊在市场需求下越开越多、越开越大,周边乡镇里布满太爷爷的连锁店,长工、短工、伙计也雇佣了不少,生意如日中天。
但太爷爷在家庭生活中却不是很如意,由于家境还算富裕,太爷爷娶了邻村地主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大太奶奶,但婚后一直未育,没几年大太奶奶病逝。后来,太爷爷续弦,对方家境虽不是地主,但也算殷实,这就是我的二太奶奶,但没几年跟大太奶奶一样,未育而病逝。经历了两次失败的家庭,富裕人家不愿意再将女儿嫁过来,本来“续弦”在当时就不是很中听,何况连续两位夫人均未育病逝,太爷爷的婚姻便被耽搁下来。直至几年后,有媒人提及邻村有个穷人家的女儿,愿意将女儿嫁入,这就是我的太奶奶。太奶奶嫁入后生下了一个女儿,我的姑奶奶,后来一直未孕。十几年后,中年才再次怀孕,生下一个男婴,这就是我的爷爷。
爷爷从小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就连大太奶奶的娘家也经常接这个“外孙”去家里玩耍小住,好吃好喝招待着。太爷爷送爷爷读私塾,虽然科举制度已经取消,读四书五经也不知道能考什么级别,但读书总没错,不管哪个朝代,升官总要考试吧,万一不小心光耀门庭了呢!记得小时候,家里还有几本向右翻页的书,上面的字都是竖行,从右边往左边读,或许是四书五经吧,如今已经不见踪迹。
欢乐轻松的童年是短暂的,家乡被日本侵略后,太爷爷的生意每况愈下,一方面日本兵抢夺财物,据爷爷回忆,烧杀现象还算收敛,但抢夺财物却令乡亲们日日恐慌,财物被分散藏在角落里、墙缝里、地下等等,很多日后也不复再见;另一方面大环境恶劣,经济也难以维系,棉花坊逐渐收缩、没落,待父亲年幼时,则只剩下一两家了,家里的棉花坊生意经历了约三十年,也算是见证了一个时代。
对爷爷童年产生另一个重要影响的是太奶奶的离世。爷爷回忆,他十二岁时,太奶奶病重,眼睛已经看不见,临终之际,紧紧抱着年幼的爷爷,不舍得松开。长辈迷信,孩子不宜见临终之人,包括自己的父母,何况,爷爷是唯一的独苗,好好照顾独苗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就这样,爷爷被长辈硬生生的从太奶奶怀里拉走。之后,爷爷便退出私塾,回家继承那逐渐破败的生意。
在那食不果腹的年代,爷爷有着衣食无忧的早期童年,但唇亡齿寒,大家不保,小家何以生存。很多时候我会感到庆幸,读书识字、吃饱穿暖、父慈母爱、平安成长……,平淡也是一种小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