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是只鸟,全世界最骚的鸟,雄的。
满99岁的那天凌晨,我正吸收着日月精华,勤修练啊勤修练。天天就那么突然地落在我身边的树枝上,歪着他那颗五颜六色的脑袋盯着我看了那么一会儿,说了第一句话:
这世上有这么难看的花啊!
这意思是在他广阔无垠的世界里,第一次见到像我这么难看的花了?
我难看吗,我只是朴素而已。而且,我还没开花呢。天天,像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鸟,是不会懂得什么叫秀外慧中的!我默默地呸!
天天又说了第二句话:
不会飞的东西。
这是鄙视我没翅膀吗,长这么大没见过天女散花吗,没见识啊没见识!我再呸!
天天又说了一句话:
我们双修吧!
借他说话的格式,我回他一句:
这世上有这么淫荡的鸟啊。
他不是嫌弃我难看么!
他不是嫌弃我不能和他比翼双飞么!
他到底看上了我什么?
可我问了他,他不说。后来三番四次的问,他始终还是不说。
他若肯告诉我,我改,一定改,马上改。
天天三句话席卷了我对他的一见钟情,准确地说,应该是我因他一身色彩斑斓的羽毛而滋生的一腔惊艳,被他三句话灭得个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从此我对天天,除了厌烦,还是厌烦。
天天却是锲而不舍,锲而不舍地时时问我何时肯和他双修。
整整问了364天。
身边的含羞草由最初的无比含羞,含羞无比,不敢听,听到最后麻木不仁,甚而同流合污,笑咪咪坦坦然地听我和天天日复一日的对白:
天天:小白,小白 ,我们双修吧。
我:滚,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哦不,给我鸟不停翅地滚。
天天:为什么?
天天一副哀怨的鸟样,让我不禁软了心肠,放柔语气,语重心长道:
我是花,你是鸟,花鸟殊途啊,天天。
天天:我不管什么男才女貌,什么门当户对,我只想和小白你双修。
我:天天,天下乌鸦那么多,你找只乌鸦比翼双飞,好不好?
天天:那你呢?
以前我会这么回答他:
天天,我还小,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心一意地修炼。
可明天我就满100岁了,明天我可以幻成人形了,所以这次,我跟他讲了心里话:
我想满100岁了,幻化成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然后,找个玉树临风的状元郎或者英姿飒爽的将军,来一场惊讶天地哭泣鬼神的爱情,而不是双修。
事实证明,只可和鸟类虚与委蛇,万万不可和鸟类掏心掏肺,错错错。
天天气得一根一根鸟毛倒立,鸟脸通红:
那还不是人妖殊途,你这是不顾天命,逆天行事!
我退而求其次:
那我就找个花花草草,结个连理,生死契阔,白头到老。
天天:你竟是宁愿找根草,也不愿和我双修了。
天天拂翅而去,去意甚是坚决。
我终于落了个耳根清净,心境甚是清爽。
黎明时分,我终于幻化完了,我没幻成一个美女,我幻成了这般模样:
我幻成了一只鸟!
而我的身边开了一朵花,是天天。
我幻成了一只鸟,可比翼双飞的鸟。
天天幻成了一朵花 ,可永结连理的花。
我们终究没能如他所愿比翼双飞,或者如我所愿永结连理。
又或者,这本就是爱情,免不了一念之差 和阴差阳错,促成爱情遗憾哀伤的模样。而爱着你的我,和爱着我的你,面对这场哀伤,终究还是心甘情愿地,为所爱的人把自己改变成对方喜欢的模样,再苦再累,甘之如饴!
天天,你个祸害,双修还得再等100年!
哎,花鸟殊途的一百年,鸟语花香的一百年。
唉,白发三千丈!天天每每看着我头上那一撮白毛,笑得甚是花枝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