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医务工作者都有一双隐形的翅膀,疫情当前,他们便化身天使,护佑人间。
爸妈上了年纪,未能在这次“战疫”中被派遣至前线,为国冲锋。但日日荧屏上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忙碌身影,总让我想起年轻时的他们,想起我的小时候。
小时候,家住五楼,小区和医院只有一墙之隔。一天晚上,夜已深,大地和天空静悄悄,全世界仿佛都在酣睡,突然,楼下传来一阵疾呼:“赵主任!赵主任!!赵——主——任!!!”声浪一轮高过一轮,直至将整栋居民楼紧紧包围。我尚年幼,吓得一骨碌从小床上爬了起来,忙往爸妈卧室跑,一推开门,看到的竟是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的,根本顾不得和我说话的爸爸。妈妈见我疑惑的眼睛大似铜铃,便轻声回应道:“爸爸科里来了危重病人在抢救。”她的脸上波澜不兴,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只有我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天哪,爸爸啥时候这么神速地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天哪,幸好小区里住的主任只有爸爸一个姓赵!天哪,不会整栋楼的人都像我一样被吵醒了吧?啪嗒——清脆的关门声叫停了我的胡思乱想,妈妈留我在主卧睡了觉,至于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医院要求全体领导保持手机24小时畅通,爸爸神速离家的事情还常有,“午夜惊魂”却是再也没发生过了。
妈妈所在的内一科,是大科,独占正对医院大门的整一栋楼。每天放学,我和发小结伴回到医院,直奔大楼里的护士值班室,卸下书包,你追我赶地出门玩跳皮筋的游戏。这个游戏,最妙是多招呼几个伙伴,大家各显神通,“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你方跳罢我登场,撑起的皮筋从脚踝升到腰间,再升到肩膀,升到头顶,一节一节,直到高高举起双臂,挂在指尖的皮筋在阳光下一颤一颤,像冠军的奖杯闪着束束金光。人人盼着赶快轮到自己跳,抬腿,点地,勾绳,织花,必须跳出自己最美的样子。尤其到了最高处,只剩两三人终极比拼,更是每个动作都小心谨慎又竭尽全力,恨不得把腿稳稳地抬到云里去。除非太阳或者妈妈下班了,否则就这样一直跳下去也不会厌。如果赶上妈妈加班,没有伙伴在医院,我和发小就邀请病房楼前的熊猫垃圾桶一起玩儿,它不会跳,只能帮我们撑绳子,只是它个头实在太矮,以致我们总不能尽兴。最要命的情况是发小也不在,我就只能从护士站管阿姨们借个凳子,让它和熊猫垃圾桶一头一个,遥遥相对帮我撑绳,但凳子不仅矮,而且懒,动不动就“哐当”躺在地上撂挑子,害我留下好多遗憾。后来,爸爸下临床到内一科做主任,同时妈妈被调离这栋病房楼避嫌,我便连这点儿遗憾也失去了。跳不够皮筋的童年,结束了。
周末想爸爸了,就去医院,途径挂号处穿过各科室去行政楼的办公室里,在他身边安静读书或画画。中午该吃饭了,就去医院,从妈妈抽屉里捞上两个鸡蛋,到门口路旁的菜煎饼摊做一个俩皮儿的,切开和妈妈一人一半。晚上家里没人,就去医院,偷偷和妈妈一起值夜班,只不过她醒着,我睡着。所以,小时候没有“医院”的概念,它就是我的另一个家。
大学毕业后留济生活,经历病痛,怀孕,拔牙,体检……去过很多不同样子的门诊楼、病房楼、导医台、挂号处……这里没有爸妈,终于只是“医院”,这个词正式写入了我的人生词典。只是,无论到哪家医院就诊,面对医生和护士都莫名生出亲切感,他们关切的话语、温暖的笑容、使用的工具,专业的动作,总让我想起同样奋战在医护岗位上的亲爱的爸妈。
关于爸妈,关于童年,涌出许许多多的回忆。惟愿疫霾早散,人间、天使俱康安,留下数不尽的好时光将数不尽的好故事,一桩一桩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