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记忆中最好喝的咖啡
沐风把副驾驶门拉开，示意伊辰坐到前面。伊辰抱着画坐进去。
“给我讲讲这幅画吧。”伊辰扫一眼沐风。
“这幅画是阿芙丽妈妈丈夫的曾祖父的作品，你手上的是临摹品，是老爷子生前临摹的。画的是吉维尔小镇的风光。老爷子的曾祖父曾经在那个小镇作画，听说为跟莫奈学画，还曾经在莫奈花园当过园丁。”
“啊，不是莫奈画的？可是我明明在莫奈花园买了一幅印刷品跟这个一模一样，难道那里还卖其他人的画吗？” 伊辰疑惑了。
看着这幅画，伊辰脑子里出现在莫奈花园长椅上做的梦。
“你这个动不动发呆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治好？” 沐风话音刚落，猛打一把方向盘，伊辰尽管系着安全带，在惯性的作用下不由地脑袋靠到沐风身上。迎面飞闪过一辆大货车。
伊辰刚想斥责沐风乱开车，惊觉二人刚刚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如果不及时避让，两个人此刻已经被大货车撞飞。
扭过头看着疾驰而去的大货车，伊辰的心砰砰跳起来。
“生命稍纵即逝，所以要做你真正想做的事，跟你真正爱的人在一起。”沐风缓缓地说。
伊辰看着沐风的侧脸，他近在咫尺，近到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他；又恍如远在星际，遥不可及。
这6个月以来，她无数次想要想起他的脸，却是一片空白。哪怕到林大网站看他的照片，看完依然记忆是模糊。此刻他坐在她身边，她用力地看他一眼，回过头闭上眼回想他的脸，还是一团雾气。
伊辰被自己这个发现惊到了。“为什么我记不住你的样子？为什么？” 伊辰脱口而出。
“ 过去我做错了许多事，你想忘记我，现在起我时时跟你在一起，你会记得我，天天能看到我。” 沐风腾出一只手握住伊辰的手。
伊辰像触电一般飞快挣脱。“你可是结婚了，请不要忘记，还有机场那个小三…… ”
“什么小三，沐槿是我妹妹。至于国内那个，随时可以离婚。你是在乎一张纸的人吗？如果你要，我立刻跟她离婚，我们结婚。” 沐风目视前方，说着这些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谁要跟你结婚，你的自大狂一点都没改变。而且你跟你老婆结婚才3个月，3个月你就要跟她离婚，那干嘛要娶她？你是故意害人家吗？”
“如果我说我跟她结婚，是为了你，你信吗？”
从前伊辰听过一句话：“你说的话，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这话此刻拿出来用，正好。
“有一天你会相信的。”沐风木无表情，却让伊辰听出了一股斩钉截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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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带伊辰来到一个远离市区的小院子，这个房子有两层，花园的植物东倒西歪，房子里到处都是灰尘，许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沐风带伊辰上二楼，指着一个房间对她说：“你就住在这里。我会派一个老师每天都来教你法语。”
“你很奇怪好吗？我要回国，你安排这些之前为什么都不问我的意见？” 伊辰瞪着眼睛，怒火冲天。
“6个月前，你写信给我，说你喜欢我，对吗？” 走在伊辰前面的沐风猛地转过头，猝不及防的伊辰一个趔趄，差点撞到沐风身上。
“我是写了，怎么滴......那不代表你可以来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从我在机场遇见你，一切都很奇怪。”
“奇怪吗？为了让你出现在这里，我计划了好多天。”
“这么说，我来法国是你安排的？” 伊辰将信将疑。一个月前她正在家具店，拿着手机看小说，陈怡打电话来，让她办法国签证，约她一起去欧洲旅行。伊辰一口拒绝，心知姑妈这里不会放她假。陈怡却一再鼓动她，给她发欧洲风景照，看到凯旋门那一刻，伊辰动心了。瞒着姑妈办了签证买了机票。陈怡有事先飞去西班牙，让伊辰自己去法国玩几天到马德里会合。
伊辰年少时代，父母忙自己的事业，将伊辰寄养在姑妈家。姑妈待她，称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对她学业的敦促是严厉的。伊辰高三那年，父亲意外离世，母亲因职务犯罪被捕入狱。伊辰在高考即将来临时刻，放弃考试，南下广州打工。
她从来不曾去监狱看过她母亲，在一家大型企业做会计的亲妈为了公司一位领导，私自挪用了200万，事发后那位领导拒不认帐，伊辰母亲因职务犯罪被判刑，母亲被捕前，半夜伊辰听到父母的争吵，知道母亲跟那个领导有私情，愤怒的父亲摔门而出，被一辆车撞倒，人没送到医院就断了气儿。
那一年，伊辰18岁，那是5月，离高考还剩2个月，伊辰的父亲、母亲都消失在她身边。伊辰不顾老师同学的劝阻，退学去了广州。
她做过流水线工人，文秘，摆过地摊，夜市卖过小吃。辗转去了好几个城市。3年前姑妈召唤她回家乡，她不甘不愿地去了姑妈的家具店帮忙。
天色渐暗，沐风做了晚餐，开了一瓶红酒，伊辰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喝了一大瓶，唠唠叨叨地对着沐风说起自己年少时候的这些事儿。
两年前，伊辰说服姑妈同意，开始到林大旁听设计课，有时候家具店忙，她只能缺课，反正插班生没人打考勤。一次偶尔旁听了沐风讲莫奈，伊辰对于渊博的沐风心生敬佩，查了他的课，一有空就来旁听沐风的课“欧洲艺术史”。
伊辰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有时候已经上课了，她偷偷溜进教室。店里有事，她会提前溜出教室离开。
她以为沐风从来不曾注意到她。
第一次跟沐风说话，是在一年前一个周日。伊辰扎着彩色花头巾，跟隔壁店员阿珍的5岁女儿珊瑚正在玩“你拍一，我拍一”的拍手游戏，伊辰刮一下珊瑚的鼻子“你又输了！” 珊瑚笑得咯咯的。下一个回合，伊辰输了，珊瑚揪一下伊辰的脸，伊辰假声假气地喊“哎呀，好痛啊，珊瑚女王饶命啊！”
伊辰全然没注意有一个人，一个男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隔壁阿珍喊“伊辰，伊辰，有客人。” 伊辰抬起头，看到是沐风，一瞬间有点慌，很快镇定下来。送上职业性的微笑，“先生，要挑家具吗？” 伊辰心想，我认得你，你肯定不会认识我一个旁听生。
“我觉得你很面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噢，我的脸长得忒平常，经常有人说见过我的，我们肯定没见过，我周遭没有您这样气宇轩昂的朋友。” 伊辰微笑着说。
沐风看她一眼，不否认。
那天沐风买了一张双人床，是伊辰姑妈店里最贵的一张，三万多，伊辰写发货单时，想到沐风不知道会跟哪个女人睡在这张床上，禁不住有点哀伤。
从听沐风课开始，伊辰渐渐地对这位老师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夜里经常想起他，频繁刷他微博，去校园网看他发布的文章。
家具店碰见后，伊辰再上沐风的课，不敢迟到早退了，怕被他看到。她依旧坐在最后一排，低着头，认真记着笔记。
“最后一排穿白衬衫的同学，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伊辰旁边的同学拍拍伊辰，伊辰缓过神，噢，今天我穿着白衬衫。她慢腾腾地站起来。
此后沐风经常有意无意地点伊辰起来回答问题，搞得伊辰旁边的女同学都开始吃醋了。
一天伊辰在店里，接到沐风电话，他说床有质量问题，请伊辰去看看，伊辰听出沐风声音，她说会派工人师傅上门检修，沐风坚持，只需要那天负责销售的女孩去看看。伊辰说，“好，我会跟工人师傅一起去。”
伊辰并没有告诉姑妈有这样的顾客来电，也没喊工人师傅。她拿着沐风的地址，一个人前去。
“你一个人来我家，都不怕危险吗？”沐风打开门。
伊辰径直走进去，“有什么危险呢？您不是制造危险的人吧？请问您的床哪里有问题？” 伊辰装做他只是她的顾客，一口气用了三个问号。
沐风指指沙发，示意她坐下。伊辰坐下，看到茶几上摆着一摞书，她拿起来翻翻，都是讲西方艺术史的。
“这是我送你的书，床没问题，我呼你来，就是为送书给你。” 沐风递给伊辰一杯咖啡，咖啡是沐风用咖啡豆现磨的，那股香味比袋装咖啡好闻多了。
“你，为什么要送书给我，我们又不认识。” 伊辰端起咖啡，眼睛盯着咖啡的表面，居然还有一片心形叶子的拉花。“你还会做咖啡拉花？” 她不敢相信。
伊辰看着这杯咖啡，有点舍不得喝。
“不认识吗？你上我的课大约有一年了吧？经常迟到早退，我早就注意你了。”
“…… ” 伊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端起咖啡，默默喝了一口，哎呦妈呀，真是好喝，简直是她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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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风递给她一杯咖啡，浮在上面的拉花是一只可爱的猫咪。“又在想什么呢？”伊辰从回忆中惊醒。“正在想你上次给我做的咖啡，你就端来一杯。这猫咪太可爱，我舍不得喝。”
“上次做了一片叶子，你也瞅了很久才喝。”
“以后如果再给我做咖啡拉花，画一棵树或者一朵花吧。动物拉花我会不忍心下口喝掉它。如果还有以后的话。”伊辰的眼睛亮了，还是有私心的啊，虽然看过就会忘记他的脸，还是贪恋手中这杯咖啡的味道，和它的暖。
“当然有以后，我们有无尽的以后。”沐风眼神灼灼，如暗夜星辰。
他带伊辰走向露台，“你看这里……” 伊辰觉得露台外的风景很熟悉，咦，就是那副画中的样子。
伊辰望向如画的景色，远处是一片树林，近旁有一条小河，小河上面有几只白色的鸭子游来游去。
伊辰盯着树林，树林里走出来一个人，就是梦中出现的那个英俊的法国男人，穿着18世纪的服装。伊辰回过头看看沐风，沐风在客厅接电话。那个男人对着伊辰招手。
伊辰的头眩晕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古装男子向伊辰走过来，越来越近。
伊辰心生恐惧，连连喊“沐风、沐风。” 沐风走过来，伊辰一个趔趄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