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春是一个特别的女子,不怎么好看,有一头柔美的秀发,脸色有一些暗,眼睛细细小小的,窄看上去绝不是那种动人的女子,但是,了解她的人都说,她的身上有一种味道,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反正,让人回味!
她一直喜欢梳着两条乌溜溜的大辫子,穿着格布小碎花的绵布衣裳,虽说有些土,但是却也格外清纯。
阿春25了,至今没对象,邻里乡亲都说这姑娘八成有毛病。要不好好一个大姑娘,为啥偏不找婆家呢?爹娘也跟着急呀,毕竟,村里村外的,和阿春同样大的娃都当了娘了,只有阿春一个人,总是傻傻的不知在想些啥。
这一天,爹从田里回来,“叭”的扔下手里的锄头,揣起阿春递过来的一只大磁碗,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底朝天,然后,便闷闷的坐在石凳上,默默的抽着烟,烟袋锅里的大烟叶被烧得滋滋响。
阿春静静地看了爹一会,知道他今天又不高兴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爹看着她的背影,狠狠的敲了一下烟袋,嘴里叽里咕噜的嘟囔一句:没用的东西。
其实阿春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十四岁就辍学跟着爹务农了,当年,她学习成绩好,只是爹一直护着弟弟小良,不愿花钱供她这个丫头读书,又说阿春的娘多病,家里缺个帮手,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给弄回家了,阿春哭了,闹闹腾腾的折腾了好几天,后来,也就认了,自此,挑水,砍柴,喂猪,洗衣,烧饭,侍弄田地与院子,整个人累瘦了,也晒黑了,一年到头,她只能看到无尽的麦田,听到猪儿们饥饿的嚎叫,在她年轻的生命里,只有黑黑的土地,遥远的蓝天,土地之外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世界,有时候,她也常常向往,但是,也只是想想而已。
爹只喜欢小良,那才是他真正的生命延续,他供小良读书,不愿意让他干粗活,只要儿子喜欢的,他都一概无条件的满足,只可惜小良这孩子不争气,去年读高中那会,和班上一群痦子学生混在一起,并且一同去抢学校附近一面馆的钱花,最后,因哥们义气一个人揽下了罪名,进了班房,别的同学有人又有钱,没怎么追究也就没事了,唯独小良的爹又借钱又求人,跑断了双腿,磨破了嘴皮,也没能办成事,结果,小良判了三年,这会,才是第二年呢。
爹常叹气,为啥,唯一的儿子不争气,女儿又迟迟不肯嫁人,两个孩子都不让他省心,老伴身体不好,是个常年的药罐子,人到中年了,日子怎么就这么难熬呢?
这一天,娘又病了,起不来炕,也下不了地,爹叽哩咕噜的埋怨一番,就扛起锄头走了,阿春默默地收拾好家什,帮娘擦过脸,洗过身子,一勺一勺的喂娘吃药,收拾妥当之后,便静静的坐在镜子前,慢慢梳理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然后,再慢慢的把它编成两条美丽光洁的发辫。梳着梳着,阿春就漠然了,心里空落落的,不知是为啥,“唉”,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便愣在那了。娘唤她:春,咋了,叹啥气?阿春愣了一会,回头对娘说:没啥,娘,我走了,下地去帮爹,饭我热好了,在灶里。“然后便拎起锄头向屋外走去。
又过了几天,日子也还是这样,不咸不淡的没有味道,最近几日,家里的媒婆踏破了门槛,麽麽叨叨的说起个没完没了,阿春觉得烦透了,又不敢惹爹生气,只好默默地坐在炕上一粒粒的扒拉着豆子。午饭时,爹一直闷闷的,好不容易开口了,便说如何如何的想儿子,说着说着,就老泪纵横了。阿春看到爹的头发又白了好多,心里苦苦的不是个滋味,她呐呐的说:爹,您不用惦记了,过两天,我进城一趟,给弟弟带点好吃的。”爹也没说同意不同意,就是紧紧的皱着眉,使劲的吸着烟袋锅。
没几日,阿春便挎着小包袱,带着娘给弟弟准备的一点腊肉和一些补品上路了,沿着弯弯的山路,九曲回肠,来到县城里的看守所,已是正午了,看守所的狱警态度冷漠的把她引进来,一会功夫,铁门开了,弟弟走出来,很木然在对面坐下,小良瘦多了,黑黑的,眼睛里布满迷蒙的雾气,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真实。
你来干啥?他冷冷的问阿春。
阿春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将娘带来的东西放在他面前,
爹娘都惦记你,你要好好的,我们都等你。”
小良沉默了,过了好长时间,他忽然举起阿春带来的包袱,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同摔在地上,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想我,想我,为什么不来救我,让我呆在这种鬼地方,你们好好地呆在家里,不知道我在这里受的是什么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