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读鲁迅先生的作品,几年之前读的时候大多囫囵吞枣,而这次我不断放慢脚步,仔细地读,认真地品,甚至每篇都会完成七百八字的读书笔记,一段段嚼,一句句抠,至此才读出一点点滋味来。鲁迅先生的作品深刻性无需多言,因此读他的作品像是攀爬一座座高山,在爬的过程中,寒冷、压抑、悲戚、愁郁随时会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以致困难重重,气喘吁吁,然而当我爬上一座顶峰时,又会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时至今日,承蒙鲁迅先生的那篇《幸福的家庭 ---拟许钦文》让我对写作的看法一下明晰了很多,因此今日提笔记录之。
一直对待写作都抱有一种尊敬,甚至敬畏的精神,认为写作是一件不能随意马虎的事情,写作的目的若是只为自己翻看回忆,那笔触可以更加自由感性些,可一旦将作品放置个公共平台,被大众所浏览和品读,那么你要对你的作品负责,对于写作要更加慎重和虔诚,因为文字所传达的不仅仅是表象语言,更传达的是一种内在精神。因此在写作的目的上我从来不与金钱和名利挂钩,因为一旦与这些挂钩,我们在创作的过程中势必会迎合大众的喜好,势必以当下最流行、最热的事物为中心,创作就跟那些流水线作业下的小商品并无多大差异,读者只追求愉悦的短暂快感,创作者也只为了在广泛化阅读的基础上实现功利化的需求。因此粗制滥造、旗帜飘飘、内容单一的作品经常充斥在周围。我一直怕给写作冠上一个虚有其表的大名,怕给它染了俗,蒙了尘,然而此刻在物质丰裕、信息获取便捷的社会,这种担忧日渐加重,但我又怀疑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直至看了鲁迅先生的《幸福的家庭---拟许钦文》我的怀疑得到了肯定,对写作的前路也更加清晰。
文章开头讲了什么是好作品,什么是真艺术,“……做不做全由自己的便;那作品,像太阳的光一样,从无量的光源中涌出来,不像石火,用铁和石敲出来,这才是真艺术。那作家,也才是真的艺术家。”这句话对好作品的概念一针见血,一是不迎合,写不写写什么全由作者,二是作品所折射出来的内在精神向阳光一样无穷无尽,给人光亮。三是好作品是内心的自然流露,而不是推敲堆砌而成。文章接着又描写了主人公为了维持生活赚取稿费,不得不迎合当时的大众喜好,虚构出一部资产阶级幸福家庭的作品。为什么是虚构?因为主人公根本没体验过资产阶级式的生活,因此只能凭想象和揣测。二是幸福的家庭一定是资产阶级的生活吗?他认为既要赢得资产阶级的喜欢,就势必要写资产阶级的“好”。可是他在构思的过程中,不断受现实的打扰一再中断,最后看着女儿挂着眼泪的笑容,让他想起年轻时为爱情反抗一切阻碍,为她牺牲时她也是这般笑容,于是乎他揉了稿纸,给女儿擦完眼泪又扔到纸篓里。鲁迅先生的文章总能在最后的部分见到光亮,在压抑苦闷的社会环境下看到一丝丝希望。这篇名为《幸福的家庭》的文章终究被创作者遗弃,被鲁迅拿来成为讥讽时弊的反面教材。这个故事的现实意义很丰富,但我只取关于写作的一点来说。
首先写作来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它是以现实基础,对现实素材进行艺术再加工,而这个艺术再加工可能会通过大胆想象或者艺术改造,但这个艺术加工是有范围和限制的,不能没了边际,东抓一把,西挪一挪。其次写作不能完全凭空想象,要去体验。只有你体验过生活,体验过你描述的内容,那么你在写的时候感情才会更加顺畅自然,体悟才会更加深刻。没经历过苦难的人偏要去写苦难,那么他描述的苦难在常人看来只是语言文字堆砌的苦难,轻轻用手一戳就破了,完全经不起考验。再次写作的意义要大于写作的形式,我们为什么而写?我们想通过作品去传达什么?这是我在创作前要思考的,而不是去想该用谁得名言警句,选哪个材料更具有吸引力,句子如何组合排列等形式东西,当你作品的内在意义远大于形式主义时,即便再朴素的句子也能读出美感来。鲁迅先生的文章就是典型的正例,每一句都不是多余,即便写景的片段也能令人回味无穷。
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泛阅读化的普及,信息资源的快捷多变,写作的门槛变得越来越低,写作也越来越大众化、年轻化,这是一件好事,说明大家的知识储备和眼界认知要比以前宽泛很多。但是随着大众化作品的泛滥,精品却反之越来越少,这是让人担忧的地方。前两天跟一个文学方面的朋友聊天,谈到这个问题,他说:“现在的文学创作者缺少内在的精神追求,缺少一种孤勇劲”,我觉得“孤勇”一词再贴切不过了,现实生活都不能孤勇,更何况精神世界呢!他接着又说:“当下的创作环境很好,但文艺青年已经四面楚歌,除非有人能带头摸索出一条路来。”是的,文艺青年本是多美好的一个称呼,可是现如今从大家的口里听出来贬义的味道,这不得不是一种悲哀。
现在写作大抵照着一个方向走,精彩的内容大于深刻式体悟;两极化的观点多于平和中庸的叙述;形式结构的推陈出新重于语言背后的凝练;遣词造句的时间高于精神大楼的构建。因此写作的目的越来越世俗化、功利化。当然在这些瀚如烟海的作品中偶尔还能发现一些作者思维火花闪现的文章,这便又会使我高兴起来,一遍遍品尝咂味。我的写作从来不能称之为写作,只能算是以闲来执笔,抒散漫之情。因此对于这篇关于写作的文章只是我个人浅薄的认知,算是对我自己的一种警醒,若是其中一点与你相同或相近,或是让你对写作增加了一点新的认知,那足以算我的幸运了。文艺青年虽然已经四面楚歌,但不至于已经绝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