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自己设想了100种死去的意外,每天除了生存,就是等待这些意外来临。
我的名字叫阿漏,今年25岁,单身,每个月拿着勉强糊口的“工钱”,生存在城市中高耸的格子间里面。
– II –
窗外一阵刺耳的喇叭声把我从梦中扯出来,睁开眼,房间内一片漆黑。
喇叭声早已消散,躺在床上的我现在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诶,不知道这又是第几个分不清白昼黑夜的惊醒。
顺手拿起身边的手机,拨亮屏幕,屏幕上的白光让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8:01,又到了该起床去上班的时候了。
把灯打开,慢慢地睁开眼睛之后,我缓缓从被子里钻出来,套上外套,穿鞋,走到窗边,把特意买的三层挡光窗帘拉开。
这些年,只要窗外有一丝光射进了,我都会焦躁地无法入睡。
看着窗外,不出所料,又是一个阴雨天。
– III –
沿着墙边走向了厕所,推开门,一股尿骚味传来。哦,对了,半夜起来上厕所又忘了冲干净。
年初买的一大桶牙膏,现在都还有大半桶。牙刷,好像是买牙膏的时候一起送的,上面的细毛已经脱落的差不多了,每次都提醒自己要买新的,但是每次都会忘。
洗漱池子里面,泛起了绿色的小点,摸上去滑滑的,一股发霉的味道。
飞快地刷完牙洗完脸,穿好衣服,看了一下手机,8:30,准备出门。
不对,再看一下,手机上显示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
– IV –
厨房里的洗菜池中,还留着前几天吃饭剩下没洗的锅和碗。一般不是特别情况,我也很少做饭,每做一次饭的周期基本都要一周。
买菜两天,做饭一天,剩下三四天都是留下来洗碗的时间。
也奇怪,过了这么多天,居然也没有什么异味传出来。
锅里面漂浮着一层厚厚的油,在灯的照射下,映在同样油兮兮的墙上,一闪一闪的,竟然有一种它们在开Party的感觉。
地上是一周前点外卖留下的餐盒垃圾,都已经堆了好几层了,好像已经有虫子在里面蠕动了,还好冬天蟑螂比较少。
每次从它们身边路过,好像都会直接忽视掉,直到那股特殊的恶臭味传出来才能想起把它们扔掉。
那种抱着一大堆垃圾一起扔的感觉,不知道算是成就感还是刺激感,只有在扔垃圾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活着的痕迹。
打开冰箱,想搜寻一下里面有没有可以吃下嘴的,随着冰箱门的缓慢打开,传出来的只有混合着水果腐烂以及食物变质的味道。
里面放着最早半个月前吃剩下的菜,还有昨天买的桃子。
顺手拿出了一个桃子,在身上擦了擦,合上冰箱门,午餐就可以这样解决了。
– V –
独居这么多年,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吧,但是说话的却越来越少。
所以每天回家,不说话,就成了哑巴;说话,就成了自言自语的傻子。
我常常在想,万一哪天我就这样死在这个小格间里面,到底需要多久才能被别人发现?三天是奇迹,五天是幸运,半月是正常,一个月其实也不奇怪。
我给自己设想了100多种能够让我死亡的意外,每天除了人模人样地生存着,就是等着这些意外的到来。
厨房可能会发生天然气泄漏,夜晚没有人发现,然后第二天我就再也没能起来;
我可能哪天一不小心用潮湿的双手接触到了电源,发生触电,倒下后也没有人发现;
或者在哪一天,点了一次外卖,发生食物中毒,死得悄无声息;
又或者,在洗澡的时候,脚板一滑,摔倒在卫生间,头部刚好装在洗手台的尖角上,直到房东三个月后来收房租才发现。
想想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很多人死去的时候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而我在它来临之前就预想过很多遍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唯一的希望就是能被别人早一点发现。
– VI –
我承认,在我设想的那些意外中,我忽视了一个最常见,也是我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一个:病死。
与其他方式的突如其来相比,疾病的到来总是循序渐进的,能留给人充足的反应时间。
当然,对于我这种人来说,突如其来跟循序渐进并没有什么差别。
下午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头痛,还伴随着一点低烧,于是早早就上床躺下了。
躺床上之后,情况并没有好转,头依旧痛得炸裂,就像有人在你脑袋里面撑金箍棒一样,低烧也开始转为高烧,全身发抖,出冷汗。
我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已经飘起来,在我周围晃荡,包括我的身体。耳边不断有人在对我说:走吧走吧走...
我感觉,一切就在今天。
为了在我死后,能让别人早点发现,我挣扎着用手机点了好几个外卖,指定每隔两小时送达。
这些年,最常见面,也最常打招呼的,也只有外卖小哥了。
点完外卖之后,我放下了手机,也放弃了抵抗。
– VII –
又一次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依旧死一般沉寂。
我这是在哪?
“叮铃铃...”,闹钟响了,又要起床上班了。
我的名字叫阿漏,Alone.
文:冒牌菌
封面图:《呐喊》@爱德华·蒙克
配图:Pinterest,CC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