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午饭,北京的杨明山打来电话,寒暄两句,他突然告诉我:“罗新华走了!”
那一刻,我心头一紧,说不出来的感受,伤感、失落、悲凉……杨明山告诉我,罗新华肝癌查出来时已是晚期,9月13号走的,今天刚好3个月。本来北京几个朋友约着去他家里看看的,他老婆小艾没同意。唉,人都没了,还看什么,徒增悲伤。
开了电脑,发现微信里还有他的聊天记录,有语音和文字,最晚是去年9月份,他说起房子装修的事。房子买在重庆,100多平米,差不多快装修完了,我说:“可以啦,到时得了孙子,你可以过去带伢。”他回答:“老了回洪湖了。”洪湖是他老家,不错的地方,他继续说,“离武汉近,开车40分钟,就到汉口了,很方便。”不料,这次对话,竟成永诀。他是回到了洪湖老家,青春年少出去追梦,一盒骨灰魂归故里。
我与罗新华相识二十多年前,那时我和朋友在武胜路硚口区委党委租着房子做出版图书,他经高中同学王志敏介绍过来找我。那时他也在北京做书,帮人打工,我们做的是教辅,他们做的是工具书。我们一起吃了个饭,喝了点酒,聊得挺开心。我那时很焦虑、困惑,人也浮躁,结婚不久,事业受挫,很想换个环境,换个活法。他说的工具书,我一点也不熟悉,但感觉很有意思,也很赚钱,便动了心思想去北京发展。
过完年,和妻子商量好,我便带着母亲攒下的的3200元崭新的私房钱,以及自己手头的3000元钱,买了一张火车坐票,准备去北京了。记得好像是T80车次,票钱几十元。不料,临出门,妻子也要跟着去北京,她打了一个包,上车后我们补了一张站票,火车上人也很多,站都没法站,我们共一个座位,轮流坐。火车晚上出发,第二天下午才到北京。
那时,罗新华北漂已经好几年了。像很多北漂族一样,他租住在偏远郊区一个农家小院里,据他说房子是亲戚的,委托他照顾,象征性的收点费。房子不大,不是电视里见过的那种北京四合院,只有两间房,院里种着蔬菜,养着一大群鸡,还有一条狗。他和老婆小艾、两个儿子生活在那里,怎么看,都有点像北方农民。
之前,我和罗新华、另一个朋友商量好,租了清河附近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我和妻子住一间,客厅和另一间做办公室,正式开始了北漂生涯。
每天早上,他先骑车到有公交站的地方,存下自行车,然后坐公交到市内,再转一趟车才可以到公司,路途遥远,非常辛苦。但他每天来的很早,说习惯了,也不累。他精瘦的脸上总是一副历经风霜的表情,和蔼温存,遇到开心事,就会哈哈大笑,不过看起来有点生硬,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和满额头的皱纹。毕竟,生存压力太大,老婆没上班,两个孩子要吃饭穿衣。他烟瘾很大,没事手里总会夹着一支烟。
我和妻子休息时也会去他家里改善下伙食,体验一番农家乐的生活。罗新华夫妻俩都有一手好厨艺,贵州辣子鸡烧的特别拿手,香而不腻,那鸡也是他们自养的。有时,懒得回来,我就住在他家里,寒冷的冬天里,外面零下十几度,屋里烧着煤球和暖气,喝着二锅头,温暖而热闹,对于离家在外的我们,这样的聚会和小日子,格外温馨,美好而平安。
2003年非典后,我搬去了西三旗的沁春家园,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罗新华有时会过来我家喝酒聊天。我感觉他可能有些寂寞,毕竟生意不好,事业也一直没有多大起色,生活一直很艰难。那时,我刚刚离婚,带着女儿,他有时会带些自己家生产的土鸡蛋,让我蒸着给女儿吃,鸡蛋个很大,鸡蛋黄也很黄,他一个劲说是喂的玉米,绿色环保得很。
在北京我没有什么朋友,罗新华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们一起为梦想奋斗,为生存奔波,几乎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有时,因为工作的分歧,我们也会吵得不可开交。在那些艰苦创业的日子里,一起坚守和成长,也一天天老去。
2010年,我回了武汉。不再做图书生意,也因为距离的原因,和罗新华的联系就少了。偶有电话联系,也是互问下好,聊点闲话。前年他回武汉,说是给在武汉上大学的孩子买羽绒服,我们一起找了个四川酒楼吃饭。他还是老样子,干瘦干瘦的,依旧保留着好奇喜欢打听和追问的习惯。两个儿子比我们都高,身材也不像他瘦小,一阵风吹走的样子,两个儿子很壮实,一副大学生的气质,大冷天,他们里头只穿了一件卫衣,外头就套着刚买的羽绒服,很时髦的样子。两个儿子都长的很阳光帅气,完全不似他们的老爹。
不曾想,这次聚会,竟成为我们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