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黏糊糊的水果里面,唯一爱的是柿子,一半因为颜值,一半因为味道。
撕开一个口子,用一把小薄勺子轻轻从中间挖起,红嫩嫩似红水晶冻的柿肉就迫不及待的降临到嘴里,甜而不腻,软和多汁,且有独特的香气,色香味全面刺激。更爽的是吃到边上,考验技术的时候来临,勺子贴着薄透的表皮慢慢刮下,形状却不塌下,直吃到肉更滑溜的子房,连籽儿一起送到嘴里,慢慢抿干净,把籽儿在碟子里排成一排,吃完后,以供回味。
更有豪放派吃法,撕开一个口子,一脑袋扎下,作鲸鱼吸长空态,一口气吸到皮瘪籽无,吸血鬼一样满满一嘴的红的血肉,一个回合,籽就吐了出来,咻咻飞到草丛里,裘千尺的功力也没这个深厚。
如果说中国传统水果有集合的话,柿子绝对占一席位。中秋拜月,腊八祭神,过年摆件,靠着颜值担当从不拉下,雅到诗画玉雕,俗到零嘴市井,都能见到这家伙的踪影。
而且它还适宜贱养,北方的山头南方的溪边,随意的长大肆意挂果,冬天叶子掉完了果子都不掉,红彤彤挂了一树,就差摇个手绢儿喊,来呀来呀,来吃我呀!实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也自有鸟虫爬了一路,叽叽喳喳嗡嗡哄哄,如开盛宴,皮开肉绽的供大家享用。
北方有冻柿子,不像冻梨那么黑不溜秋难看死,冻得如红玉一样,吃的时候得放水碗里耐心等化冻,吃起来甜得喝口凉开水都还回甜着。南方就换种吃法,吃不完的就做成柿饼,用稻草压着出霜,然后摆出来挂屋檐下一串串的,来了客人要喝茶吧,就撕下几枚,放白瓷碟儿里,用剪刀剪成细条儿,一口铁观音一口柿子干儿,柿子霜还自带清火的功效,人生百味都积攒在这一口苦茶一口甜干儿上了。
还有那好酒的人家,把柿子酿成酒,略带赭红的柿子酒,不可小看,比那些葡萄酒啊米酒啊狠多了,半斤白酒量的人,喝不了三两就倒,而且很容易喝多,因为这货是伪装成娇软甜酒的粗狂大汉啊。我喝酒就醉过两次,一次是喝绍兴本土黄酒,加了梅子煮的,一次是土楼柿子酒,干喝不要下酒菜都能喝一碗。当然,一碗之后,啥话没有了。
原来在老家的时候,有户老奶奶家种了柿子,成了活猴子似的我们经常光顾的对象。从柿子挂黄开始,就惦记着,直到泛红,瞅着奶奶不在家,哧溜溜就上去了,下面站着接应的小的,仰着脖子馋涎欲滴。这时候摘还不软,一个个的丢下来,接应的张开衣襟接了,喜得嗷嗷的叫,再丢再丢。有次正摘得开心,老太太回来了,怕突然出现吓着这群猴子,咳嗽一声,躲在墙后面等我们连滚带爬的逃走。老太太也配合着满足我们的偷果子的野趣,年年不等我们偷一次不收柿子,直到她去世,我们也长大,柿子便自己个儿慢慢熟在树头,照着日渐凋零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