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与头发前世有何渊源,但是一定是有的,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一直纠缠不休,争战不断。
大学离家远,儿子只能寒暑假回家。儿子是妈妈的心头肉,对于儿子的假期归来,我自然是无比期盼,但期盼之余也未免生出隐隐的忧虑。担心儿子又顶着一个令人无法接受的发型回来,平静的家里便会烽烟四起,争吵不休。
关于头发的战争还得从儿子高考之后说起。终于高考结束,学校再也不会干涉孩子的发型和头发长短了。从初中开始,学校就对孩子们的发型有非常具体的要求,女孩一律齐耳运动短发,男孩则是不长于2厘米的寸头。对于这一规定,孩子们起初还是配合的,但是时间久了就生出些许反感来,尤其随着孩子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审美观,再加上青春萌动的自主意识,于是对头发的自主权也越来越高。
有句话说:“压制有多厉害,反叛就会有多猛烈。”果然,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儿子蓄起了头发,任暑期酷热,任我们各种劝说威吓都毫不动摇,最终也不肯剪短丝毫,在即将开学之际,悄悄去理发馆剪了一个时下流行的发式。这一下仿佛引爆了一颗定时炸弹,一向听话的儿子,这一行为触动了父亲的威严,老公在劝说无效之后暴怒了,父子俩发生了有生以来第一次激烈的冲突,但是儿子最终还是倔强沉默地坚持了自己。
接下来,就是每个假期必然经历的头发之争。大学校园是张扬个性的地方,自然没有人去管制儿子的头发,儿子的头发也越发留得随心所欲,可一旦回到家里,儿子稍显前卫的发型总会冲击到我们传统的神经,于是各种的不舒适排山倒海,就此而来的讨论、争战硝烟弥漫。争吵的结果,有时是儿子屈就,有时是父母无奈地偃旗息鼓,
到了这个年龄可能任是多么听话的孩子,也会有这种关于自主权的争夺吧。朋友的儿子自小乖顺,那一年春节,刚刚进了美院附中的大男孩,放假回来梳了一根艺术家的小辫子,一下子激怒了父母,好在孩子听话,在母亲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说下,到理发馆剪掉了。
我不知道,头发在孩子们的心目中会有怎样的隐喻,可能每个孩子对头发的感觉都是不同的罢。只是有一点,大概在敏感的孩子那里,头发象征着被压抑已久的自主意识。一个长大的孩子,如果连自己的喜欢的发型都不能留,就如同自己依然是妈妈身边那个没有长大的小屁孩吧。
其实我自己的青春何尝不是在这样一场头发的争战中渡过的呢!
从小就梦想拥有一头美丽乌黑的长发,但只能是个梦想而已。最早关于辫子的记忆是很模糊的两个羊角辫,那时的我小到自己还不会梳头,有一次,母亲大概是去了姥姥家,父亲竟然将我的羊角辫梳成了可笑的朝天杵。因为难看,我大哭大闹,父亲一气之下给我理了个特短的小子头,更残酷的是,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父亲总是用给男人理发用的推子,将的我头发推得很短,有时哄,有时骗,但更多的是霸道的独裁。当然,每一次都伴随着无效的抗争和委屈的泪,同时我也盼望着暂时的牺牲能够真的让我的头发慢慢浓密乌黑起来。再后来,同伴们也都习惯了我头发的短,不再以此为话柄,我也习惯了这种短发。稍长大后,父亲不再给我理发,我开始去理发馆理了,发型也进步成三七偏分的短发。这个简单的发式一直伴随我走上了工作岗位。但长发飘飘依然是隐藏在内心的一个梦想。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嫌自己头发短的男人,赶紧把自己嫁掉了。结婚后,我终于尝试着平生第一次蓄起了长发,虽然因为发质的不理想,而影响了长发的效果,但长发的飘也着实让我臭美了一段日子。怀孕后,听说长头发会与胎儿争夺营养,长发又在无奈与不舍中又变成了短发。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渐渐有了不断增加的白发。每一次晨起清扫,每一次对镜梳理,面对那令人心悸的满地落发都会长长地叹息!
终于,经由岁月,经由山水,在落花与落发之间,我长成了现在的自己。一个坚定的,长发短发都能当花儿看的自己。
有人说,千万次的摇摆,才能长大成人。一个孩子的长大总是要经历一些什么,主张一些什么,战胜一些什么吧。当一个孩子从家庭走向社会,一切都要自己去亲历,一要都要自己去尝试,要在尝试中慢慢寻找适合自己的那种方式,那个位置。
或许关于头发的战争就是孩子对自我的一种尝试,在这场战争里,永远没有输赢,只有不断地磨合与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