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动情弦的《昆虫记》
未曾想到,一群小生灵会通过法布尔先生的笔端稳稳走进我的内心,它们有感情、有性格、有喜好、有特技,它们自然亲切,通过它们的世界,可以窥见我们的社会,让我们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短暂的人生,如何让渺小的生命在奋斗中升华。
《昆虫记》,如法布尔先生倾力酿制的一杯情味满满的红酒,洋溢着关爱尊重生命的历久沉香。还是让我把其中触动心弦的故事告诉您吧。
(一)可爱的“亚马孙强盗”
读过《昆虫记》的朋友都会记得“荒石园”,这可是法布尔先生和他的昆虫们的乐园,在这片常经风吹雨打、长满矢车菊,生机盎然的世外桃源内,生活着一群红蚂蚁。法布尔先生因为研究“红蚁识途”的课题称它们为“睿智的红蚂蚁”,由于关注点不同,我被它们的生活习性吸引,因而称它们为可爱的“亚马孙强盗”。
之所以这样称呼他们,是因为这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生灵其实是同类中的侵略者。它们从来不擅长哺育儿女,即使食物就在身边也懒得去寻找。它们好比人类中能捕捉奴隶的亚马孙人,更愿意寻找佣人来伺候自己吃饭、打理家庭生活的琐事。于是这些小强盗们就会去偷取或抢掠不同种类的蚂蚁邻居的蛹,把这些蛹搬回自己的家,静候它们蜕皮、羽化成蚁,然后由这些异类蚂蚁承担起红蚂蚁家族中繁重的家务活。
荒石园中的黑蚂蚁族群是红蚂蚁强盗经常攻击的目标,红蚂蚁总是兴冲冲地闯进黑蚂蚁蛹的宿舍,很快带着战利品返回,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会遭到黑蚂蚁的奋力抵抗,这场战斗甚至触目惊心,但是,由于实力的悬殊,红蚂蚁超强的战力简直可用横冲直撞来形容,最后一批还在襁褓中的黑蚁奴隶被劫掠到红蚂蚁族群……
红蚂蚁的做派并不是动物界的唯一,长久以来一直为大家所喜爱的杜鹃鸟同样是怠于履行哺育职责的侵掠者。提起杜鹃,大家往往被一个声声啼血的传说所触动,被声声预告农事“布谷布谷”的啼啭所蒙蔽,岂不知杜鹃鸟由于自己不搭窝,总是把自己的卵产在别人巢中,然后由其他鸟类代为孵化。最重要的是,当杜鹃的雏鸟被孵化后,一种恶的本能随之诞生了,它会把与它一同孵化的其他雏鸟或尚未孵化的卵拱到自己的背上,然后用力站挺身躯,将它们一个一个摔到巢外,最后独霸巢穴,独享哺育……
红蚂蚁与杜鹃的“强盗行径”不由得让我想起了欧洲殖民者对印第安人家园的侵占,十六、十七世纪黑奴贩卖的猖狂。其实人类的生存发展和其它生物的生存发展有时会惊人的相似,“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一直是左右生物界生存与发展竞技场的唯一规则,无论何时何地,弱小总要屈服于强者的所谓“文治武功”。
大自然的法律,犯罪是不需要偿付代价的,于是红蚂蚁和杜鹃一代代延续着它们的侵掠习性,然而,以人类的标准审视它们的行为,我倒是有些认可红蚂蚁,毕竟它们的侵掠是正面的较量与交锋,自己也要付出牺牲,说白了是“凭着实力讨生活”。杜鹃就不同了,它带给我的是一种赤裸裸的恶及阴谋。杜鹃恶毒残忍的品性时常让我想到,现实中,往往恶比善更关注他人,因为恶必须建立在侵害他人的基础上,才能实现目的,一个恶的诞生常常要葬掉数倍于它的善来做底肥……
有了杜鹃作比较,您可能就会理解为何我称红蚂蚁为“可爱的亚马孙强盗”了吧。
(二)“温情脉脉”的杀手
自然界有很多生灵留给我们弱小又温馨可人的感觉,其实在大自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体系里,这些通常惹怜您的小家伙,还藏着强悍的一面呢。
萤火虫和蝈蝈就是这样“温情脉脉”的杀手。
我们的法布尔先生将萤火虫亲切称为“朗皮里斯”,也就是“屁股上挂灯笼的家伙”。用法布尔先生的话说,萤火虫这个小家伙非常常见,在夏秋的原野里,好多人都见过它用荧光表达自己快乐心情的样子,这位昆虫界的小明星身着斑斓的盔甲,提着灯笼在夜色中舞蹈,就像一粒火花从月亮上坠落,消失在茂密的草从,孩子们常常用网罩捕捉它们放到瓶子里,用求知的眼观察那盏神秘的灯。
也许您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表面看起来小巧柔顺的小家伙,却是一个肉食者,而且它的捕食手法还有些恶毒,甚至会令您瞠目结舌。大家熟知的蜗牛是萤火虫最喜欢的食物,想必您很想知道萤火虫捕食中是怎样对抗蜗牛那坚硬外壳的吧。
夏日的草丛中一只蜗牛慵懒的趴在草杆上休闲,它完全没有觉察到潜伏在身旁的危险——一只萤火虫的觊觎,突然,萤火虫一头扎向蜗牛,看上去仅仅是触碰了一下蜗牛露在壳外的一点点肉,这时的蜗牛并未向往常一样快速缩进壳内,而是如同中了定身的符咒一般趴在那儿纹丝不动,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接下来萤火虫用它锋利的颚轻轻敲打蜗牛壳封口处的薄膜,就像来客温和的敲门,还像孩子们嬉闹时轻柔的搔痒,它的动作完全不像捕猎者凶狠的噬咬,更像情人温柔的轻吻。然而,萤火虫的吻对蜗牛来讲是致命的,不一会儿,它的颚就插进了蜗牛的体内,同时萤火虫对蜗牛最初一击时注射的麻药和再次注入的毒汁分解了蜗牛的肉体,蜗牛就在萤火虫的轻吻中失去了肉身,只剩下坚硬的躯壳。
没有血腥、没有搏斗,于温柔平静中完成了杀戮,这个挑着灯笼的小家伙是不是让您想起了人世间经常上演的“温柔陷阱”……
无论是盛夏还是初秋的夜晚,沉静的村庄旁,幽静的原野里,我们会时而不时的听到一曲曲绵长而喑哑、急促而清丽的吟唱,这个夜晚的歌者,就是蝈蝈。它体态优美,苗条匀称,一袭绿衣。记得小时候,家乡的长辈们常把它捉进笼子里,听它的吟咏。
法布尔先生把蝈蝈归入螽斯类,螽斯类的昆虫聚在一起,那就是一个合唱团的联欢。蝈蝈在人们的心目中是乖巧可人的,大多认为蝈蝈是食草的,可又有谁知道它还是贪婪的肉食者呢?
一个清晨,一只鸣蝉正在洒满露珠的树叶上惬意的享受早餐,却不知此刻已经被绿衣猎手蝈蝈盯上,猎手纵身一跃,将猎物死死咬住,受惊的蝉急于摆脱攻击,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蝈蝈那双早已深深嵌入自己肉体内锋利而有力的大颚,最后被开膛破肚,成为蝈蝈的丰盛早餐。夜晚的猎杀对蝈蝈来说更加容易,夜色沉沉,白天已经尽情歌唱一天的蝉安然入睡了,蝈蝈怎能放过这样的时机,猎杀开始了,若是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您突然听到一声短促而尖锐的蝉鸣,那多半是又一只蝉的灵魂伴着清风去了。
即便在昆虫界,萤火虫与蝈蝈也算是弱小的了,然而,弱小的外表下,包藏的却是隐隐杀机,生活中的我们时常会对弱小赋予一定的爱怜与同情,会不加甄别的泛滥着爱心,忽视危险的存在,其实,生活中有些危险总要给自己戴上乖巧的面具,借以稀释您的警惕,就像一枚毒蘑总要通过自己绚丽的外表,引起您的关注。希望蝈蝈与萤火虫的故事能够告诫我们:无论何时,都要有一双慧眼,透过事物的表象看到本质。
(三)为爱献身的“昆虫男”
长久以来,总认为“爱情”是人类情感活动中最难绕过、最不忍割舍的体验,岂不知昆虫的世界里,同样会上演一幕幕令人荡气回肠、唏嘘不已的爱情故事。
还是给您讲一讲螳螂和蟋蟀的“爱情”吧,它们可是勇于为爱献身的“昆虫男”哈。
作为螽斯家族中的一员,蟋蟀同样是一位好歌手,它懂得抑扬顿挫,时而放情高歌,时而低柔轻吟。现在我不想介绍它作为“歌唱家”的一面,想和您说一说它们的爱情。
夜幕慢慢降临了,一只平日里基本上“宅”在家里的成年蟋蟀小哥出发了,它要寻找自己的爱情。寻爱的旅途对于它来说是凶险万分的,因为它基本上是个宅男和路痴,因为它要在黑魆魆的夜里翻越人生的沟沟坎坎,因为这次出发后它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然而所有这一切阻挡不住它对“爱”的渴望。终于,经过一番跋涉,经过一番搏斗,它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爱情。它来到女友身边,一边时而灵动、时而舒缓地轻唱情意绵绵的曲子;一边把一根触角拉到颚下,卷起来,取悦女友。蟋蟀小哥的痴情终于换来了女友的芳心,它们相爱了…… 可是蟋蟀小哥历尽艰辛追寻的爱情并没有换来温馨甜蜜的家庭生活,婚后蟋蟀夫妇的家庭暴力一发不可收,丈夫被妻子打得肢残腿断,光洁的外衣也被撕得稀烂,昔日恩爱的情郎已经变成了讨厌的家伙,可怜的丈夫殉情在妻子的暴力之下、口腹之中,几乎被妻子吃光。
多么悲凉凄惨的爱情结局啊,在蟋蟀的世界里,母亲才是家庭和生命活动的主角,父亲这个次要的角色在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后应该早早退出家庭的舞台。
无独有偶,除了蟋蟀外,雄性螳螂同样是勇于为爱献身的“昆虫男”,只不过螳螂的爱情担不起一丝美好的字眼,只能用血腥或丧失品性来形容。
也许天生就是爱情的牺牲品,或者说是传宗接代的工具,雄性螳螂在爱情中的角色是悲壮的。
八月末的一个下午,微热的风轻抚着荒石园内的萋萋芳草,一只身材单薄的雄性螳螂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于是鼓起勇气开始向荒石园内的雌性螳螂求爱,在身材硕大的雌性螳螂面前它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它只好一再挺直自己的胸膛,向心仪的雌性螳螂不断发出爱的讯号,雌性螳螂好像并不满意眼前的求爱者,摆出一副高冷的样子,但是最后它还是接受了这份自己并不太满意的爱情,它们很快就腻在了一起。可是就在这个螳螂穷小子为抱的美人归、或是为自己将要做爸爸而欣喜若狂的第二天,仍处在新婚燕尔之中的妻子就将他的脖子一口咬断,然后将自己的新郎一口一口吃掉,仅留存新郎那难以下咽的外衣。
这简直是凶残至极了,作为妻子角色的雌螳螂没有妻子应有的温柔和深情,对仍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丈夫痛下杀手,是一种怎样的内心体验,恐怕任何人都难以想象,如果说这是物种遗传的邪恶,那真的要对造物主说一声谢谢,谢谢他没有让这份邪恶遗传给人类,毕竟雄螳螂为“爱”所做的牺牲太惨烈。
(四)“蟹蛛妈妈”的爱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每个人都或多或少享受过母爱的温馨细腻,法布尔先生通过研究告诉我们,母爱同样在温馨着昆虫的世界,现在就让我给您讲一讲“蟹蛛妈妈”的爱吧。
蟹蛛就像螃蟹与蜘蛛的混血儿,既有吐丝结网的本能,也有横行的特质。在蜘蛛家族中,蟹蛛是一类漂亮而优雅的存在,它那绸缎一般的皮肤总是让人赏心悦目,腿上缠绕的玫瑰色花纹,就像女士漂亮的纹身,在昆虫界,蟹蛛妈妈因为慈爱而享有盛誉。
蟹蛛妈妈那个突出的肚子是用来储存丝线的,但是,它从不用丝线来捕食,它要留着为自己的婴儿做一个温暖而舒适的育婴房。
秋天到了,一个蟹蛛妈妈将要临产了,它精心地找到了一片结实的枯叶,它轻轻地在树叶上摇晃自己的身体,纤细的丝线不断缠绕密织,最后编织成一个白色锥形睡袋,一部分漏出树叶外,一部分被树叶遮挡,与树叶融为一体,这个精致的睡袋,就是蟹蛛妈妈的育婴室。蟹蛛妈妈将卵产在睡袋内,又小心地将睡袋口用丝线密封上,卵宝宝就可以安心在里面孵化成长了。这还远远不够,为了使孩子们免受伤害,细心的蟹蛛妈妈又用丝线在睡袋旁编制了一个类似吊床的掩体,作为自己守护儿女的瞭望所,平日里蟹蛛妈妈就趴在这里,像哨兵一样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
蟹蛛妈妈不分昼夜的守护在子女身边,不吃也不喝,尽管原本丰腴的身体渐渐变得又瘦又干瘪,它还是不改初心的坚守在子女的睡袋旁,三个星期过去了,睡袋里的小蟹蛛发育成熟了,这时已经奄奄一息的蟹蛛妈妈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睡袋用牙齿咬开一个口子,为小蟹蛛们打开了生命之门,当小蟹蛛争先恐后地爬出睡袋,迎接人生的第一缕阳光时,它们的母亲还没有来得及看上它们一眼,就带着满腔的遗憾,安详的辞世了,睡袋上紧紧贴着它已经熬尽膏脂的干瘪身体。
多么坚贞与伟大的母爱啊!母爱不分物种,有母亲的存在,就有温暖与慈爱的存在,就有牺牲与奉献的存在,就有感动与感恩的存在,世间有多少母亲像蟹蛛妈妈一样,为子女熬干了心血啊。铭记这份世间至真至纯的爱吧,他是那么的暖、那么的伟岸无边……
成文于2018年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