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9日星期二 15点28分
近三十年来,我一直居住在金华这个乡村,未曾觉得寂寞,也很少感到枯燥,因为我始终和书在一起。
刚分到学校那些年,年轻的心,是浮躁的,对人生也有很多正常的理解,于是《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百年风流》、《人啊人》、《花园街五号》、《穆斯林的葬礼》等走进我的视野,也冲击着我的内心世界。
从人性的角度,这些书都不同程度地挖出了一个个潜藏在深处的灵魂,放在我们的面前,任由我们去思量。
我清楚,人是真实的,也是现实的,没有一帆风顺的道路,也没有毫无瑕疵的人生。
当逐渐看清这些时,我不但可以坦然地面对书中的人物,而且可以豁然地看待生活中的琐屑。
生活本身就是一部永远也读不透的大书啊。
尚未结婚,到寒假的时候,我从图书室里借出了雨果的《悲惨世界》,一套四本,背着回到了更加偏僻的老家。在那个没有明亮的灯光的老房子里,我慢慢地走近了雨果,也走近了冉阿让的精神世界。
读得久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冉阿让的替身,他的酸甜苦辣,他的爱恨情仇,都深深地牵动着我的心。那个假期,我虽然居于乡村,却无疑生活于剧烈的社会矛盾中,生活于激烈的内心挣扎中,……
《悲惨世界》陪伴了我一个假期,但给我的营养却是终生的:任何人都需要面对道义的审判,无论他居于怎样的社会角色。
儿子渐渐大了,他需要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野外去寻找生命的根源,我偶尔也会陪伴着他。
还记得,他和小伙伴们要到鸭绿江畔游玩。几个小孩子,没有大人陪显然是不合适的,我是一个闲人,就提着正在读的《昆虫世界》,一路跟着欢天喜地的孩子去了江畔。
法布尔,我异域的教育同仁,利用工作之余,完全将自己交给了神奇的昆虫世界,交给了那些我们几乎很少仔细打量的天使。当他把心交给这些生命的时候,神奇的自然面纱也就在他的面前揭开了。
在我们看来,法布尔是贫穷的,也是孤独的,但穷乡偏壤是适合他的!如果在喧嚣的城市,他哪里有心境观察和研究我们熟视无睹的昆虫?
面对着滔滔江水,我任由孩子们在江边欢呼雀跃,而我则陶醉在法布尔的书里:我的诵读伴着滔滔的江水,一路随风而去,我的眼,我的心,一并走近了孜孜以求的法布尔。
家里侍弄水田的时候,我正在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某日夜晚,我扛着铁锹到水田地边等水。满稻田的蛙声遮不住虫子的鸣唱,我欣喜无比,权当听了小夜曲,于是放了铁锹,静坐在地头,等待上边的邻居放满稻田,而后将水引过来。
正听得专注,不料远处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伴随着粗鲁的叫骂。
我知道,乡亲们又因为水的问题吵起来了,协商不成,就要争吵,甚至动手。
这一幕与《平凡的世界》何其相似啊,时空不同,但人性是相似的。
孙少平的平凡人生,许多都忘记了,但这一幕始终在我的心中,不曾抹去记忆。
暑假,在学校值班的时候,我静坐在值班室的门口,任由太阳慢慢地滑过脸庞,兀自浸在鲁迅先生的杂文中,仿佛持了匕首般勇敢,犹如长了法眼般睿智,宛若受了重创般冷峻……
我看到了,一个民族的衰败是从漠视人性开始的,也看到了,一个民族的希望需要从唤醒人性开始。
读多了鲁迅,我觉得自己也有些犀利了,也许是不经意间留露出来的。
我知道,我的骨子中,已经有了他们的血液,原本我们毫无关系,但借助文字,我们跨越了时空的距离,于此相逢。
近来,我如痴如狂地翻阅了朱光潜老先生的《谈文学》、《谈修养》、《谈美书简》等六本书。虽然此前看过其中几本,但此番再翻,又有了全新的认识;特别是当我系统翻阅先生的书籍时,我看到的不仅是先生传递的知识,还有先生治学的策略。
循着朱光潜先生的书,我又找来刘勰的《文心雕龙》和名家对它的解读文本。作为一个语文教师,我只是看过只言片语,不曾系统翻阅,如今,也算补上缺失的一课。
书找到了,我却暂时放下了,将作者反复大篇幅引用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找来,一套四本,已经陈旧了,还是1972年的版本。
我随着列宁对马克思、恩格斯的介绍,慢慢地改变了角色,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我知道,我需要用漫长的人生岁月,去解读人类长河中最有大爱情怀的两位先贤的作品,而它回馈我的将是足以让我后半生日益强大而稳健的力量。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从这些散着油墨香的书籍中,我敞开了一扇扇神奇的大门,看到的不仅是知识,还有一颗颗不屈的魂灵。
翻阅着这些用血和泪凝结的文字,居于乡野,“何陋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