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时候,我从香港来到了温哥华,没有目的的奔到了异国他乡。两个月过去了,我并没有要回去的念头,继续漫无目的的穿梭在这城市的大街小巷中。
下午,天特别的阴沉,我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一条蓝色的牛仔裤,一双棕色的雪地靴,走在温哥华冬天的街道上。和往常一样,在穿过一个白色的拱形石门时,我打量着石门内壁漂亮的涂鸦,欣赏一番后向一家熟悉的咖啡厅走去。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背后对我喊道:“嘿,嘿。”我回转过头去,看见她坐在石门顶上,两只脚自然的下垂,一双黄色的靴子悬在空中特别显眼,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垂在肩上,一双灰色的眼睛呆呆的盯着我。我抬头看着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她面无表情的望着我,用生冷的语气对我说道:“你能给我买一杯咖啡吗?要加一点糖,端到这里来。”我望着她,没有回答,转身向咖啡厅走去了。
在一个角落坐下后,我打量着周围的人群,看着他们用白色的勺子搅拌着杯中的咖啡,看着他们和朋友们说笑,看着他们独自静默的坐着,我很享受这样,我喜欢咖啡厅里面的味道。我想起和朋友们一起坐在咖啡厅里的情形来,不免想到好久没有与他们坐在一起聊天了。今天,在这里面没有呆多长时间,我就离开了。出到门口时,我看见那个小女孩还坐在石门上面,仰着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我笑了一下,折了回去,买了一杯加糖的咖啡。
走到她面前时,她立马就发现了我,我望着她,伸出手中的咖啡笑着对她说道:“你要的咖啡。”她望了望我,慢慢的从石门上移了下来,站在了石门旁的一个水泥石阶上面,从石阶上面跳了下来,漂亮的金发散乱起来,她用手撩了撩,走到我面前,接过了我手中的咖啡,用双手捀着依然生冷的说道:“你得庆幸我还没有离开,不然你将得不到原谅,你会心怀愧疚的,不要以为等待你的人会一直等待着你。”我望着她没有回答,看着她嘴中吐出的雾气,在她身旁快乐的跳着舞。她望着我继续说道:“不要以为你给我买了咖啡,我就会喜欢上你,告诉你,我不喜欢男人,我讨厌他们。”我看着面前这个齐我胸膛高的小女孩笑了起来,她不高兴的望着我,我看着点缀在她脸上的斑点,觉得很美,我喜欢这些斑点。
她啜了一口,对我说道:“这咖啡不错。”
“嗯,它确实不错,”我同意的说道。
她抬起头来望了我一眼,不安的说道:“我得回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回过头来对我说道:“谢谢你!”然后露出了浅浅的微笑,我看着她远去,感觉阳光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向居住的地点走去,看见几只雀鸟飞到了光秃秃的树枝上面,从树下经过的小孩用小手指着树上的小鸟,对身旁的妈妈说着什么。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我将衣服上的帽子戴在了头上,继续向前方走去。
回到家中,我看了一下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快七点钟了,拿起桌上的手机,发现有几个未接来电,是妈妈打来的,可我不想回拨过去,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准备休憩一会儿。
晚餐,我用羊角面包给自己做了一个全素的三明治,配上一杯牛奶就完事了,感觉这样特别简单,可我喜欢简单。刚吃过晚饭,电话就响了起来了,我不情愿的接听起来。
“喂。”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妈妈责备的说道。
“我电话放在家里面的,没有接到,”我不高兴的说道。
“你不知道打过来吗?你准备逃避到什么时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也不小了,该考虑这事了,不知为何,每次给你说起这事你就避开,上一次,妈擅作主张给你找了一个,你居然一气之下跑到了温哥华去了,对我不闻不问,让我一个人收拾烂摊子,在那里待了两个多月了,你是不是该回来了?”妈生气的说道。
“妈,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我轻声的说道。
“不操心能行吗?都三十岁的人了,从没有见你带过女朋友回家,妈能害你吗?每次给你介绍的不都是优秀的好女孩,你说你自己找,可从没见你有所行动,我跟你爸商量好了,如果你自己不找的话,就让老周家的女儿做你的妻子,你周叔已经同意了,”她用说教的口气对我说道。
“我不同意,我的事儿我自己决定,”我坚定的回道。
“你这孩子,怎么老是这样,”妈生气的说道。
“好了,不说了,妈,我挂了。”我匆匆的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昏黄的街道,正在工作中的路灯显得疲惫不堪,不停的打着哈欠,我突然很想去往人们口中所说的世界的尽头,去到布宜诺斯艾利斯,站在伊瓜苏瀑布下。我转过头来,走向桌上的旋转走马灯,觉得它一点儿也不美,虽然它和电影里的模样很相像,但我知道它们之间差了太多太多。我就这么盯着它看着,看着它慢慢的转着,也许我一个人也可以去到这地方。
躺在床上,我想象着自己去到了伊瓜苏瀑布,我们两个人站在伊瓜苏瀑布下,溅起的水花洒在了我们的脸上。
早上,屋外下起了毛毛细雪,我走在街道上,看着入地即化的雪花,非常开心,我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望着空中飘忽着的雪花。就在这时,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沿着我站的方向走了过来,是艾米丽跟琼。她们在我身旁停了下来,笑着向我打招呼,我笑着回应着。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她们就离开了,我看着她们手挽着手向前走去,望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内心感到无比的柔和,就像指尖触碰到云朵。
她们是我刚过来时认识的,那时她们就住在我隔壁,经常能够碰见她们,在街上,在公园,在屋前,在超市。漂亮的她们很热情,友善,非常随和,平易近人。艾米丽有着美丽的金色长发,琼则是一头帅气的黑色短发,她们身高都差不多,身材也相差无几。她们总是形影不离,喜笑颜开的,这一对爱人是那么幸福,难得的是她们已经结婚了,当艾米丽告诉我的时候,我看见了她脸上洋溢出的幸福,就像得到老师称赞的学生一样。我不知道她们身边的人会怎么去看她们,但我坚信她们会一直幸福下去。现在,她们搬走了,我也就很少能碰见这对相爱的人了。
我能逃避到什么时候呢?我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知道。我决定一个人去往布宜诺斯艾利斯,今天就出发。
我从温哥华来到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从一个异国来到了另一个异国,从冬季步入了夏季,从冬装换上了夏装,这感觉很奇妙。站在街上,看着眼前的精品咖啡馆,好像空气中都弥漫着咖啡的香气。我的眼睛总是被漂亮的街头探戈吸引住。可我并没有在这迷人的城市中停留,而是心急火燎的奔向了伊瓜苏瀑布。
我站在瀑布前被它的景色震呆了,在最壮观的魔鬼咽喉处,任凭直面扑来的水雾飞溅到身上。遗憾的是他没能和我一起站在这里,当然,他也不知道我来到了这里。“我终于来到伊瓜苏,觉得好难过,因为我始终觉得,站在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我想起这句台词来,我并没有觉得特别难过,因为,我知道,他已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就当他在我的身体里,和我一起站在这里。
我不想再逃避了,我要去面对。因为我知道,我没做错任何事。
晚上,我订了一张明天回香港的机票,需要在纽约转机。我坐在房间的床上,将手机拿在手上,盯着熟悉的号码,不停的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犹豫不决。最后,我还是拨了过去,我知道,他那里现在是早上,而他通常在这个时候吃早点或是刚吃过。拨通了七声后,他接听了起来。
“喂,”电话里传来了他洪亮的声音。
我听见了这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内心慢慢的平和起来,愣了几秒钟后,我缓缓的说道:“喂,不如,我哋重头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