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小是个比较内向的女孩,有一点点畏生,直到现在人多的场合仍然容易害羞和拘谨,在一般人看来我恐怕是极不适合学表演的。
但我对扮演有天然的喜爱,从幼儿园做游戏就永远会举手到过家家小组;自己在家的时候喜欢重复电视剧里自己喜欢的片段;再大一点和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玩儿也永远提议玩演戏,然后给喜欢的角色编一个场景,放在现在也是简易版同人cossplay吧,可那时候不知道,一直把这种游戏叫作过家家,直到有一天小朋友抗议道:“我们都快上初中了,能不能不要再玩过家家,太幼稚了!”我才不得不暂停了这个百玩儿不腻的游戏。
全世界的孩子都会过家家,在表演模仿中感知世界放佛是人的一部分天性,至少我这么认为。
过家家好玩在那里呢?我没有经历过喜欢扮演公主,在众星捧月中期待王子的阶段,我喜欢演电视里那些让我心里感到些触动的时刻,所演的角色男女老少不限,在扮演中看电视时的那股暖流又会轻轻从心上划过,这是我难以割舍这个幼稚游戏的地方。当然小时候没想过这么多,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过家家狂魔。
十三四岁的时候看影视作品内心能体验到的情感更丰富了。深情地迷恋张国荣,从《霸王别姬》里痴情与哀怨令人柔肠寸断程蝶衣,到《纵横四海》里潇洒的阿占,再到《枪王》里冷峻又理智的变态杀人狂,同一个人,同一张面孔,同样的心智,却变身出数十个不同的角色,每一个都好像本色般没有雕琢的痕迹,每一个角色又都那样不同。那时候家里还没有电脑,我每周末握着零花钱去网吧,在烟雾缭绕的嘈杂中醉心于一个又一个角色生生死死的命运,一颦一笑间与细腻情感波动产生的共鸣,在心里放佛跟随着他一起演。不管想到与做到之间有多远,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我也会是个好演员。
但是因为十几岁的女孩子想做演员,好像容易与不切实际、爱慕虚荣的明星梦联系在一起,所以想演戏远没有想过家家那样表达得理直气壮,试探着提出来遭到家人反对意见就把这个想法默默放回心里了。不过我自己始终清楚,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明星的浮华,我是个内向的女孩,其实有点怕繁华和复杂,与小时候一样,真正割舍不下的是在诸多角色间穿梭的感觉,是体验角色内心的翻涌浮动的感受。
我依循符合自己性格的道路随着时光平稳地向前走着,中学阶段不优秀亦没什么引起波澜的事件,没有电脑没有智能手机,与外界联通的是录音机的收音功能,所有听不懂的数学课都是我做白日梦的时间,任思绪飘散,有时想象自己如果做个养蜜蜂的人永远追随着春天和野花,有时候想像自己沿着一条陌生的路一直走一直走会不会走到另一个城市,未来仍遥远没有形状。周末总有一整个下午拿支笔在本子上随意地写着意识流,听着笔与纸的沙沙声,看着本子上一条条整齐的横线被填满,觉得时光如果可以这样度过也蛮好。
听说戏剧学院可以以戏剧电影为做专业,再也不用学数学,于是心驰神往。考上文学专业后,每天废寝忘食地读书做作业既辛苦又乐在其中,虽然每个系都可能出演员,但走不寻常路出来的都是很有想法和才华的人,我很寻常是个很听老师话的学生,自己的专业都忙不过来,满足于文学系学生的身份,无心再流连演员梦。而且学了专业更知道,想到和做到有遥远地距离,专业演员从天赋到后天训练达到的效果可太不一样了,我那点儿“过家家”隐,能在文学系内部帮同学排排作业就很高兴了,没有更多的奢望,而且文字的东西可以独处完成,让我感觉更踏实。
第一次真正接触表演我都二十五岁了,心里有个小小火苗还是想趁年轻找机会演一演,又很羞涩面对自己这个想法。得知学校有退休教师亲自任教的社会培训班,我用尽浑身胆量报了名。社会培训招生也是要考试的,50:1的淘汰率让我心惊肉跳,生怕自己被老师一眼鉴别为那实在不适合学表演的2%。报名的同学有一小半是应届的艺考生,还有各个年龄从事表演职业或想从事表演的人,考试集体小品的题目是什么我已经忘了,只记得自己僵硬地在台上,脑子里一片嗡嗡声,赶紧给自己设了个初到城市的农村妇女的形象,其实可以想像台上那哪是什么农村妇女,仍然是吓懵了的我。在舞台上表演和坐在台下或电视机前看表演差别太大了。谢天谢地老师还是收下了呆若木鸡的我,开启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特别难忘的两个月学习,最专业的老师帮我推开了通向表演道路的大门,哪怕只来得及从门缝看看,也被深深吸引住了。当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面对观众,仍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的时候,我确信了自己内心深处长久以来隐隐地召唤不是幻觉,我爱的是表演本身不是其背后的名利。我这样腼腆内向的性格也可以学表演,而且敏感细腻正是我表演的特点。普通人通过一系列专业训练后都在舞台上表演,而且表演训练不像舞蹈等其他艺术门类那么辛苦和枯燥,而是通过各种游戏,达到让演员精神专注、松弛、灵活等创作状态。表演训练和舞台上的展示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幸福感的体验,而且我发现周围真正热爱表演的人都要类似的幸福感,不用背后的利禄,仅仅一方舞台就足够眷恋一辈子。
这次尝试,我的人生也经历了一次比较大的从“我该怎样”、“我能怎样“到”我真的想怎样“的精神成长。这是第一次直面自己愿望之后的幸福感!
后来我又有幸跟随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流派的大师学习表演,各派观点侧重不同而有殊途同归,每一次学习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感之中。戏剧表演门槛不高几乎人人可以学,但因为表演是当下的艺术,创作材料就是演员自己的身心,高级的表演充满的生命的哲思与智慧,需要内观自己也需要观察思考世界,一生探索不尽。感恩我自己专业学习了戏剧文学之后又能有幸与灵动的表演相遇。
我希望让更多人像我一样遇见并爱上表演,在表演中领悟生命的智慧;或者遇见自己,遇见自己真正的梦想,并能享受为之奋斗的幸福。
我想源源不断地书写,也想做一个可以演一辈子戏的那种女演员。
梦想不少,但我会一个一个实现。
一定没那么容易,但梦想如果那么容易就实现了,还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人们写日记在日记本上,如果被人偷看了会很生气;现在人们写日记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如果没人看会很生气”还真有点这样。不过写了很多年要写的东西,有个地方,安安静静和自己聊聊,或许有有缘的朋友可以分享一份记忆也挺幸福的。
风雨交加的微冷春夜,暖黄的台灯下,梳理着思绪,虽然键盘代替了笔尖的沙沙声,恍惚间还是一如十几年前未来遥远地没有形状的时候,只不过我更明确的有了想做的事情。前路漫漫我愿一步步扎实前行,也不错过沿途美妙的风景。
您若有缘来此读到这里,与我分享一条心路历程,非常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