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问题意识

问题即关系

我们首先来看什么叫做“问题意识”。第一步先讲讲什么是“问题”。表面上看“问题”二字，我们可能会马上想到“终极三问”，大家也可能听过 “5W1H”。从本质上讲，这些问题的共同特点是，处理你知道的一样东西和你不知道的一样东西之间的关系。

What: A is X

比如说，What 的功能是定义，即，这件事是什么。

比如，A 是 X。

那么这个公式中，X 是 A 的什么呢？

比如，白云 is a teacher. 凌云 is very handsome.

这里“是（ is ）”之前和之后能画等号吗？答案是不能。因为一般来讲，X是A各种属性的其中一个子集，它只能用来描述一下 A，告诉你 A 是这样的、那样的。很多人可能没有想过X是A的子集，所以才有了给人打标签、开地图炮、扣帽子、背锅等等说法。这些说法只说了A的一个方面。

X也不能理解为“约等于A”，因为 A 肯定包含了 X，但 X 只是 A 的属性之一。“what” 处理的是 A 和 X 之间的关系，就是你现在不知道 X 是什么。那么为什么一个术语定义会比术语本身长那么多？这是因为一个术语的完整解释需要包含很多方面：它是一个 X，它是一个 Y，它是一个 Z，全部加起来才能把术语解释得全面。

Why: X ← A → Y

接下来看一下 Why。很多人对 why 的直观表述是这样的：A 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呢？是因为什么？

但是大家注意，汉语里的“因为”，“因”和“为”是两个词，而且这两个词都是自带向量的。“因”是往前找，“为”是往后找。所以当我们问 Why 的时候，有的时候答案在过去，有的时候答案在将来。比如说，你为什么在燎原学院掉队了？这个的答案在过去。为什么你来燎原学院呢？这个的答案在未来。换句话讲，“为什么”这个问题，它是一个事跟另外一件事，在过去或者在未来之间的关系。

How：A → X → B

那 How 呢？它问的是：从 A 是怎么到 B 的。这还是两件事之间的关系。比如，你把冰箱门拉开，把大象放进去，把冰箱门关上。然后你问：到底是怎么装进去的？冰箱门拉开了，你把大象塞进去了，我怎么塞不进去呢？你到底怎么塞的？所以 How 处理的是前端和后端之间的过程，这也是一件事和另外一件事之间的关系。

这些公式中的X都是你不知道的，也就是说，What / Why / How 这三个方面你都是不知道的，所以你就会想要找到这个 X 的答案。那有同学说，老师，不是 5W1H 吗？还有哪三个呢？还有三个是：When（时间）、Where（地点）、Who（人物）。你会发现，其实 When、Where、Who 是 What 的三个变体。When 是 What time，Where 是 What place，Who 是 What people。这也就是 What 的三个细分。所以我说“终极三问”而不是“终极六问”。5W1H 本身就是没有逻辑的排法，因为一共就三个问题：“是何、为何、如何”。 

所以第一部分得出的结论就是：一般来讲，你处理一个话题 A，然后要找到与 A 相关的 X 这个答案。这就是问题。

如何找答案

如果我们已经看到了一个问题，那 X 这个答案要怎么找？我一般从 4 个方面思考：缺什么，多什么，错了什么，以及有替代吗。当然你也可以有自己的逻辑。

为什么要从这 4 个方面思考？因为这 4 个方面分别对应了 4 个维度。以“法国大革命”中巴士底狱的陷落和法国的封建制度为例。许多历史书中都会用“封建制”解释“大革命”。这时候，“大革命”就被当成了被解释的事件（explanandum）。那么“封建制”就是解释的原因（explanation）。用上文提到的 4 个维度思考，如果我在探讨法国大革命的原因，我会怎么思考。

首先，如果仅仅用法国封建制去解释“大革命”的话，我缺什么了吗？是不是封建制就可以解释“大革命”了？是不是只要有封建制，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大革命？换句话讲，“缺什么”它质疑的是充分性问题。再举一个生活中的例子，比如我今天工作不顺利，或者我今天心情不好，一抬头发现天空都是雾霾。然后我现在问一个问题：雾霾是导致我心情不好的直接原因吗？不是，它不充分。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北京天天有雾霾，难道你天天心情都不好吗？显然不是。

接下来是“多什么”的问题，它实际上是必要性的问题。也就是说没有封建制就不会产生“大革命”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在很多国家中，没有封建制，也会产生“大革命”。

第三个是“错了什么”。这个是相关性的问题。也就是说，封建制可能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另外一件事，只不过它与封建制相关。也就是说，有一件事情同时导致了封建制和大革命。以土地制度的分配问题为例，最开始的分配问题既导致了封建制，又导致了大革命。所以把大革命的原因仅仅归在封建制，显然不太合适。

最后一个叫做“有替代吗”。它其实解决的是选择性的问题。选择性指的是有没有另外一个选项，即，除了封建制会导致大革命，还有什么会导致大革命？会不会因为残暴的统治？会不会因为人性本身、教育的缺失？

“有替代吗”和“缺什么”有点像。用图片来解释：现在有一个因素包，假如说这个因素包整体导致了一个结果。“缺什么”的意思是，因素包里面有一个是具备的，其他的不在。“有替代吗”，是下面这个，意思是说我虽然给的答案是对的，但是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案。

你在生活中碰到的各种问题都可以用这个方法去想。但是使用这个方法的前提是，需要有一个解决方案。比如说，不是仅仅描述现状（比如，“我缺钱”“我想找对象”“我想找工作”），而是提出问题（比如，“我能不能通过方法 A 解决缺钱问题”“我能不能通过相亲找到合适的对象”“我能不能通过招聘网站找到心仪的工作”）。如果用这个方法行不通的话，那你哪个地方出问题了？到底是这个方法充分性有问题，必要性有问题，相关性有问题，还是选择性有问题？我觉得其实很多人都是选择性和充分性出问题。比如说，找工作的时候，人家给了一串列表，很多人只看到四级要过多少，六级要过多少，绩点要多少，会不会Excel……很多人觉得满足这些条件就能被录取。但是这么想是不是缺点什么呢？大家没有想过这个公司为什么要这么列表呢？老板到底想要什么呢？如果换种方式思考：你作为一个人力，现在要给老板招一个人，老板想要什么呢？其实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英语成绩要过关，一定要报为考试而设立的培训班吗？这不一定。比如说过六级，大家想的是报个六级辅导班。这就属于相关性的问题，“过六级”和“报六级班”有什么关系？在我眼里，这两问压根不相关。为什么呢？你首先得先定义“过六级”是什么。“英语六级”是符合一定标准的英语能力。那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把“英语能力”拆分，然后看看自己目前有什么工具可以使用，然后把相对应方面的英语能力增强，你的六级就过了。

那么听课的时候“问题意识”是指什么呢？老师在讲“某些东西是什么”的时候，肯定有讲不全的地方。老师讲不全的时候，你怎么办？因为老师不可能讲全，书上的内容也未必能写全。尤其是通史类的书，它更不可能写全。比如大家读《西方文明简史》的时候，罗马史里面写了罗马共和制的三个机构：元老院、公民大会、行政官。书里用了半页纸就把罗马共和国写完了，你说它能写全吗？它肯定缺点什么东西。然后，书里的内容是从哪来的，我们也不知道。老师能做到的，就是我给你讲的一件事情跟另外一件事情，有非常直接的关系。我能保证的是，这件事非常必要，但是我不能保证把与之相关的所有事情都列出来。所以这种课堂就不是“填鸭式”的课堂，它叫做启发式教学（ inspiration ）。也就是说通过我给你举的一个例子，你接下来能够通过“问题意识”自己去找其他的例子，放入你自己的框架里面。这种课堂特别像一个有标记的书架。如果空空的书架上让你自己放书，你肯定瞎放。但是现在，我在某个地方帮你标记“罗马史”，你放本书。然后我就不管你了，难道你这地方就只放一本书吗？肯定不是的。在未来漫长岁月中，你可以逐渐把这个书架填满，这个是我想达到的目的。所以我觉得书架很重要，它有时候比书重要。但这两个东西需要结合起来。

2.工具意识

接下来讲“工具意识”。“工具”从哪里来？工具是你从过去经验中抽象出来的，也可以是老师告诉你的。还有一个词叫“资源”。工具和资源可以互换，尤其是资源可以变成工具。也就是说，同一个东西，既可以是资源，也可以是工具。举个例子，《西方文明简史》这本教材，当它是资源的时候，你会用什么工具处理它呢？第一组工具可能是方法层面的工具，所谓的“方法”就是你想用这个工具把这个资源榨出什么东西来。我们先看看这个资源能提供什么东西。对于《西方文明简史》来说，可以从知识和语言两个层面分解。知识层面上，这本书提供了一个历史框架。语言层面上就是一堆入门级别的英文表达。那么根据它语言层面上的特点，你用来学习语言的方法会有习词法、分析句子和分析段落的一套方法。用这一套工具把资源分解之后，你得到了知识的框架。这个知识的框架就变成了第二组工具，可以用来继续分解新的资源，比如中世纪欧洲史、经济学、金融学。

工具会越用越熟练。用到后来甚至会感觉不到自己用了哪些工具，这就是所谓“内化”。用工具分解资源，产生更多的工具，再用这些工具分解更多的资源。那么大家不妨梳理一下，在过去的十几二十几年里，你有过成体系的工具套装吗？还是说你的思考方式和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

3.场景意识

接下来，我们看一下“场景意识”。如果说前两个意识都是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话，那“场景意识”就是一个主动出击型的意识。它可能更需要演绎的过程，需要自己主动产生关联。比如，学单词的时候，如果我学到 put （放），这是手上的一个动作，即手使得物体发生位移。当你想到 put 这个词其实是“手使得物体发生位移”之后，就触发了你对这一类别的思考。那么就可以继续想，这样类似表达的中文词有：抓、抬、拿、举、扔、抠、捏、拉、扯…...它们对应的英文词有：put、grab、lift、take、lift、throw、pick、flick、pinch、push。这一类动词就可以归类了。再举个例子，与“思考、想”有关的词你能想到哪些？中文里比如：沉思、考虑、深思熟虑、冥思、冥想……这些东西有了，我们把它们转化成英文就可以。如果自己没办法转化，可以去查询同义词网站。

所谓主动意识、场景意识，就是指某一个意识触发了你对某一类别（category）的思考，这个过程需要自己主动完成。当你将别人没发现的类别展示出来的时候，就会得到广泛的响应。比如，在朋友圈中刷屏的文章往往是因为它们触发了人们对一个类别的思考，不仅仅是一系列思考，而是一个序列、一个范畴的思考。

问题意识、工具意识、场景意识，这三个意识加在一起，大家理解之后，我相信从明天开始，大家听课的感觉就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