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花
春花烂漫的季节,朋友圈和野外都开着黄灿灿的油菜花。肖华抽出时间开车带欣然去郊外凑油菜花的热闹。 车子到达郊区时陆陆续续就有油菜花出现,一块一块零星分布在绿色瓯柑树之间。
欣然静静地看着窗外,车子在坑坑洼洼的路上颠簸着,过了20分钟,车子终于开进一片黄色花海。肖华把车停进停车场内,走在欣然身边,像大将军指点江山一样指着眼前的油菜花海,说着政府在这里投入了多少资金……
欣然默默走进花海,用手抚摸着那些花儿,儿时的回忆透过花的温度一一重现在眼前。儿时的她的名字还叫小花,她经常一个人出去放牛。那年春天她像往常一样把牛放在田埂上吃草,自己钻进油菜花地里拔草。然后,她抱着草钻出花地。送到牛的嘴边,看着牛津津有味地吃着,还一个劲地问牛“好不好吃?香不香?”
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笑声。回头发现是同学邦,邦说“你怎么和牛说话呀,它又听不懂!”小花不理他,心想着我的牛肯定听得懂我说的话的。
“我带你玩个好玩的游戏。”
“什么游戏?”
“你跟着我就知道了。”
小花跟在邦的后面,钻进油菜花地里。邦在前头张开两只手拨动花梗,黄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着,落在小花的发上、肩上,还有鼻子上。
“你现在就像花仙子一样漂亮了。”邦转过身笑着说。
邦说话的时候一片调皮的花瓣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好看极了。邦一边倒退,一边问“你知道关于油菜花的古诗吗?”
小花摇头,邦念给小花听: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小花第一次感觉古诗那么好听。邦念完一首又一首。小花也跟着念着那些好像没有读过的古诗,高兴地笑着。他们在地里走了一趟又一趟,邦一直在念着好听的古诗,像唱歌一样。他们玩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小花不说话的时候,邦就一直说。
等牛把草吃完了,小花说要去拔草。邦说“我们坐牛背上,让牛到地里吃草。”小花没有坐过自是不敢,邦说“没事的,你的牛认识你不会生气的。”
在邦的帮助下,小花第一次坐在牛背上。邦在前面牵着低头吃草的牛,说“现在整片花田都是你的了。”
小花是家里收养的孩子,名字也是家人随便取的,“小花”“小花”他们叫的时候就像叫一只小狗一样。邦是小花童年里唯一的朋友。老家的抽屉里还藏有邦送的明信片,那时候《还珠格格》正在热播,而村里只有邦的家里有彩电,每天吃
二、少年邦
那年春天过后,走丢的不仅仅是小花,还有邦。邦的全名叫维邦,是当过将军的爷爷取的。乡下人喜欢叫单字,所以大家都叫他邦。他从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他的奶奶是村里唯一一个认识字的老人。在邦很小的时候,奶奶就教他读书识字,进入学校以后,邦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邦的爷爷以前是指挥战士打仗的,参加过很多战役,在家里所有人都要听爷爷的,而爷爷却要听邦的。爷爷很喜欢邦,堂堂大将军常常让邦骑在背上或者肩上,而每一次爷爷都特别开心。
我们很少听大人说邦父母的事情,唯一知道的是邦的父亲爱上一个很疯狂的女人。大人都叹息说邦的父亲那么老实,怎么就看上疯女人的?对于疯女人,大人都会不屑地说“那哪是女人哦。赌博,什么都赌,还喝酒抽烟,经常还和一帮流氓混在一起。”大人还说——“邦的父亲迟早有一天会死在那个疯女人手上的。”
邦13岁那年,他的父母从遥远的城市回到村里,全村的人都去他们家看热闹,邦的母亲可真美啊!高挑的个子,一头泡面一样的卷发,眼睛很大,还化着烟熏妆,脸上有着好看的胭脂,嘴唇是艳丽的红。穿的衣服是电视上才见过的,男人和年轻人都说邦的母亲好看极了,老人和妇女都骂着说是妖精。邦的母亲说要带邦到城市上中学,说城里教育好。邦的爷爷看了一眼他的儿子,却见他低头不说话,就挥挥手说——“都走吧。”
就这样邦跟着父母到了江南,邦读的是农民工子弟学校,原来父亲在这个城市里只是个酒店管理,而母亲什么工作都没有,母亲就像村里人说的那样赌博抽烟和混黑社会。只要母亲高兴了,就会带邦去高档的酒店吃饭,母亲经常对邦说读书没用,主要是能混。邦天真地问母亲:“你带我进城做什么?”母亲大笑说:“带你出来玩啊!”母亲经常会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他是个傻孩子。开始的时候邦会很想念爷爷奶奶,想念同学和老师,偶尔也会想起不爱说话的小花。但时间长了就不想了。因为城里变得好玩了,每天都有好吃的好喝的,还有一大帮有着纹身的大哥哥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他。初中二年级没读完,邦就不上学了。邦染了大红的头发,因为脑子灵光,很快学会了母亲所有的本事。
离开农村的第三年,邦在一次赌马中坐庄输了很多钱,自己的,母亲的,还有那些兄弟的。而这个时候,母亲因赌博也出事了。一天晚上全家都准备睡觉的时候,往日的兄弟带了一大帮人,每个人都带着家伙,凶神恶煞地上门要钱。父亲把家里所有钱都拿出来了,那些人还不肯作罢。年轻气盛的邦说“赌博有输有赢,输不起出来玩什么。”那些人骂骂咧咧就举着刀和铁棒要打架。邦的父亲拦在门口,他和母亲是跳窗逃跑了。几天后,邦在医院见到父亲,全身都是绑带,不是医生带他去,他根本认不出那个白色的像木乃伊一样的人会是父亲。医生说伤者身上有20多刀,能活着就是奇迹了。邦的父亲是楼下老乡打电话报警后,和其他老乡一起抬进医院的,老乡说抬的时候手都插进骨头里了。
父亲出院后落下了腿疾,走路一瘸一拐的,身上各处遇上变天下雨就会疼痛。医生说这些是后遗症,会伴随父亲一辈子的。邦把父亲送回了农村。他开始找了一份房产中介的工作。母亲不知道去哪了,那晚分离时,母亲对邦说,以后不要找她。邦很努力的工作,把大部分工资都寄回了老家。邦是个聪明人,只要努力,就没有什么事能难住他。一年后,邦就做坐上经理的位置。邦还是把挣的钱大部分都寄回了家。
几年后,邦终于有了母亲的消息,母亲杀了人进了监狱,被杀的那个人是当年叫人去砍伤父亲的人。邦去看母亲,母亲说照顾好你父亲,就走了,没过几天,接到狱警的电话,母亲自杀死了。
邦把母亲的骨灰带回老家,父亲端着骨灰盒一句话不说,第二天就喝农药死了。邦瞒着爷爷奶奶把父亲和母亲的骨灰混在了一起,埋在了老家的墙角。他知道父亲爱母亲,母亲也很爱父亲的。
邦准备回城市时,奶奶拿了一张存折出来,上面有50万,爷爷像个小孩似地问“能不去城里吗?”
那年邦24岁。
三、拨开云雾见太阳
小花13岁离开家乡后就改名字为欣然,她没有告诉别人名字来源于邦最喜欢的朱自清的《春》——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16岁那年,养母突发脑溢血,需要很多钱做手术。经人介绍,养父以嫁女儿名义把欣然卖给了肖华。
养母因为有钱做了及时治疗,很快就康复了。而欣然和养父母的情意更淡了。欣然跟着肖华去了南方,在江南,肖华有间自己的服装厂。
肖华安排欣然跟厂里手艺最好的琴学做衣服。欣然很认真地学着,每天都是第一个去上班,最后一个下班。琴开玩笑说:欣然,你现在是老板娘了,还那么拼命干嘛?
欣然总是沉默不语。
虽然在农村办了酒席就是夫妻,但欣然和肖华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第一,欣然还小,才16岁。第二,欣然说,她会努力工作,把钱都还给肖华的。
让欣然意外的是,肖华从不要求欣然做什么,而欣然说的任何要求,肖华都说好。肖华像照顾妹妹一样照顾着欣然。
欣然工作一个月后,发工资的时候拿了2000元,她拿出500元做生活费,其他都给肖华。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是3000元,第四个月拿了4500元。每个月她都只留500元。
肖华以为欣然的热情会在几个月后就冷却的。毕竟他的厂一直在做市场货,
员工做完后直接送到市场上卖。旺季的时候需要员工通宵达旦的工作,平常的时候厂里上班时间都是早上7点到晚上9点,每个月休一天。年轻的员工经常会喊累,工作几天就会给自己放假一天或半天,只要不是紧急赶货,肖华都不会干涉。
大半年过去,欣然没有喊过累,更没有请过假。小小年纪的她,像拼命三郎一样。肖华找她说过几次不要这么拼,但欣然完全听不进去。
新的一批货,裁剪师傅裁剪好分包时,欣然和其他工人一起守在窗口,就像一群猪等着主人喂食一样的迫切。欣然拿到一包货立马到位置上忙碌起来。做到一半时,只听到欣然“啊”的大叫一声。坐在旁边的琴,立马关了欣然的机车。肖华从办公房冲了出来,看到欣然煞白的脸心疼不已。可能是因为长期劳累的缘故,欣然恍惚了一下,机针就扎到手指头上了。在大家的帮忙下,欣然的手指头终于离开了机器,但机针已经断了一截在肉里了。欣然又痛又尴尬,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泪水在眼里打着圈不敢出来。肖华拿来一瓶新的机油淋在欣然的伤口上止血。随即带着她到最近的诊所取断针,看欣然紧张得不行,诊所的女医生笑着说:“扎一下就出师了,你们做衣服的都要经历的。”女医生很熟练的把断针取了出来,做了处理简单包扎一下就完事了。
肖华让欣然待到房间里,休息一天。欣然说:“我没事了,把手上的那包货做完再休息。”
“你干嘛要这么拼!”肖华看着欣然受伤的手说。
欣然眼泪啪地就掉下来了。“我生下来亲生父母就不要我了,养父母把我像狗一样养大,小学读完就不让我读书。出来打工,我以为我可以重生了,把名字都换了。结果呢,还是被她们卖给了你。我不拼命,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在别人的摆布下存活吗?”欣然一口气把憋在心底16年的屈辱全部说了出来,说完后也不哭了,眼神恨恨的,站起来,又要去工作。
“你这个傻瓜——你的亲生父母如果不把你送到你养父母那里,你可能早死了。你出生那年,计划生育抓得那么紧,他们也是没有办法。你养父母在门口发现你时,你都快断气了,是你养母整夜整夜的抱着你,你的养父大冬天的去村里找刚生完小孩的妇女讨奶水,等你有了点起色,他们才给你取名小花,就是希望你小狗一样好养活,农民没有文化,不都是寄希望于生活中吗?他们省吃俭用让你读完小学,他们都尽力。那年头大家都那么穷,有什么办法呢!”肖华抱住欣然,停了停说,“关于我们,是我上门求你养父把你嫁给我的。你13岁在北方学做理发时,我就见过你,我看到你休息的时候就会在一个角落静静地看书,那时候我就想要好好保护你。我跑到南方和亲戚一起办厂子,就是要挣钱养你。等我再去你家时,恰逢你养母病重,你养父起初是不答应我娶你的,他觉得我年纪比你大11岁,会不了解你,他还说你从小都不爱说话,等你长大了让你自己挑选。我们的媒人强子一直明白我的心思就从中调和,你养父才同意叫你回来与我见面,是你自己问都不问就说要嫁我的。”
肖华越讲越平静,最后一脸无辜的看着欣然。欣然听着,像是听故事一样,小声说:“你的意思是说,我这么多年的委屈都是误会?”
“嗯,就是这样的。”肖华点点头。
“那我的养父母为什么都不和我讲?”欣然不理解地问。
肖华见欣然慢慢安静了,就坐了下来。
“你见过几个农民有我们这么会说话的?”
欣然有点好笑,但还是忍住,这一切好像都是假的,这么多年,自己的不快乐,都是自己想象出来了。她突然想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叫过“爸爸、妈妈。”想着想着鼻子酸酸的,又想哭了。
“小傻瓜,想通没有。”肖华托着欣然的小脸说。
“没有,好累哦。我请假一天,好吗?”欣然疲惫地说。
“嗯——难得你休息,我在家陪你吧?”
“不!我要一个人静静。”欣然恳请地说。
欣然在家休息一天后,又去上班了,毕竟工作还是要继续的。只是不像以前那样只顾着工作,现在也会和同事说说话。紧绷的弦慢慢松了,生活似乎轻松愉快了。
“那一针扎得真好啊,把欣然扎开窍了。”看到欣然的脸上挂着笑容,琴打趣说。
四、你在我在,爱情无恙
年关渐近的日子,欣然去找肖华。
“今年我们一起回家好吗?”欣然有点请求地说。
肖华笑着同意。他的欣然在长大,他怎么能不高兴。
腊月十八日,肖华请员工吃年饭,给每个员工发了大红包。酒桌上的肖华意气风发,帅的掉渣。他举杯感谢大家这一年为厂里的付出,同事们一个个轮流回敬。肖华心情大好,来者不拒,每一杯酒都是一口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也不知是谁开头起哄要肖华和欣然喝交杯酒。欣然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肖华站起来说:“欣然不会喝酒,我代酒三杯好了。”
说完一扬脖子一杯酒就下肚了。在喝第二杯的时候,欣然拉拉肖华的衣角,红着脸说“我可以喝酒的。”
“没事的。”肖华摸摸她的头发说。
欣然站起来端了一杯酒,同事们又闹哄哄地叫着“交杯酒,交杯酒。”欣然红着脸看着肖华,肖华倒是别扭了一下,帅气的脸因为喝了很多酒也红红的。他们在同事的见证下喝完交杯酒。
“你们看他俩都红着脸,倒像是新婚夫妻了。”琴开心地说。
欣然不知是被酒呛到,还是被琴的话呛到,剧烈地咳嗽着。
大家在一起开心的闹着笑着。酒足饭饱,杯盘狼藉。肖华举杯,带着朦胧的醉意,示意大家举杯。
“祝大家新年快乐,明年再聚。”
离开酒店,大家纷纷打的士回家。欣然不知道是怎么回家的,只知道睁开眼就看到一双大眼睛在盯着她。她平复下受到惊吓的心说“早啊。”肖华笑着说“快起床吃早餐,吃完我们去买年货回家。”
“昨晚我没说什么吧?”吃早餐的时候,欣然支支吾吾地问。
“你说你喜欢我啊。”肖华认真地说。
“不会吧。”欣然有些质疑。
“你不喜欢我?”肖华装作难过地说。
“不是不喜欢……”欣然解释说。
“那就是喜欢。”肖华有些得意。
欣然不再说话,满心欢喜地吃完早餐。到大商场已是中午,年底每个人都像是大款,买东西都不带眨眼睛的。双手提的都是大包小包的年货,商家脸上堆着笑容,亲热地介绍这个又介绍那个。欣然给养父母买了过年衣服和鞋子,走到男士的专卖店时悄悄地给肖华买了一件好看的大衣。在女士精品店,肖华为欣然买了两套新衣服。买好衣服再去买些江南特产,还有烟酒。两人扫荡回到家里,都快累趴了。欣然高兴地拿出新大衣说“送给你的新年礼物。”肖华抱着欣然说“有媳妇真好。”
第二天早上8点,肖华自己开车从江南驶向欣然的老家。
欣然和肖华到家已经是晚上8点,养父母做了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欣然开口闭口喊着爸爸,妈妈。养父母泪眼模糊一个劲地往欣然和肖华碗里夹菜,嘴里说着“多吃点,多吃点。”吃过晚饭,欣然把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给父母,父母看着嘴里抱怨着,太浪费了,我们在家穿不了这么好的衣服。眼睛里却满满的是感动。
肖华和欣然的父亲闲聊,欣然陪着母亲一起洗碗说话。母亲高兴地和欣然说着村里的事情。母亲说,现在出去打工的人越来越多了,平常村里就剩下几个人,现在过年,村里又热闹了。
过完年,又到了离别的日子,欣然和父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到江南,欣然说,我不想做衣服了,我想去学服装设计,将来我就可以真正地帮你了。肖华答应了她,并立马着手帮欣然联系设计学校。因为欣然文化水平比较低,为了能更好地学习,欣然选择了3年住校学习。欣然好学又聪明,3年后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毕业时有一家大的服装公司到学校来请欣然去服装设计师,欣然婉拒了,她知道有个人等了她3年,她该回去了。
“嘿,我回来了。”站在肖华面前的欣然,褪去了年少的自卑,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20岁的欣然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肖华上前没有像以前一样抱抱欣然,只是笑着说“欣然长高了,变得更漂亮。”
“现在我可以嫁给你了吗?”欣然不回话,紧紧地抱着肖华说。
“你现在有能力了,会不会嫌弃我粗俗呢?”
“我们雅俗共赏好了。”
欣然20岁生日,在老家的新房和肖华补办了一场很盛大的婚礼,村里所有的人都来喝喜酒。老乡们举着酒杯说——“祝福小花和肖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五、没有再见,如何再见
欣然心里一直有个结,就是她很想知道邦现在过得好不好。但她从来不问,也不去找。她期待一种偶然的邂逅,那样她会看得更真切。道听途说的故事总会被人添加或减去一些情节,而那些情节最是能破坏原本事件的真实性。
如今24岁的欣然,已经晋级成2岁孩子的妈妈,肖华的工厂扩展成公司,设计是欣然的强项,再加上她之前就培养了一名助理。所以现在大部分时间欣然都可以一个人在家陪宝宝女儿念汝,看着宝贝一点点长大,欣然更能体会父母的不容易,他们之间也因为念汝更加亲密。
欣然曾接父母来城里一起生活,父母在城里局促不安,小住两天就回乡下了。为了缓解彼此的思念,肖华在老家安装了无线网买了简单的电脑,教会父母简单的开机、关机、发视频和接视频。如今她们倒变成村里最潮的,村里乡亲都说她们是好人有好报,现在到了享福的时候,两老人整天都是乐得合不拢嘴。
这天,欣然像往常一样打电话给母亲说念汝想外婆要视频聊天。乡村人喜欢串门,母亲为了避免欣然打电话回家时自己不在家,就一直把分机带在身边。
母亲接通电话时周边很是吵杂,欣然好奇地问。
“家里有什么事了?”
母亲说她现在在珍奶奶的家里。欣然听到“珍奶奶”心,咯噔了一下。珍奶奶是邦的奶奶,小时候因为经常和邦一起玩,邦的奶奶和爷爷都很喜欢她,珍奶奶还打趣地说,以后要欣然做她的孙媳妇。
欣然想着往事出神,母亲在电话那头说。
“你还记得小时候和你一起上学的邦吗?他的父母都死了,好可怜啊。”
母亲叹息地说。
“那邦呢?”欣然有些着急地问。
“他昨天从城里把他妈的骨灰抱回来,他爸受不了今天喝农药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爷和他奶都快哭死了。哎,作孽啊。”母亲边往家走,边说。
母亲到家挂了电话,打开电脑开始视频聊天。母亲先逗了会儿小念汝,又开始讲邦的家事。
母亲说:“邦自从去了城里就不学好,尽学他母亲身上的毛病,吃喝嫖赌。前些年,他们被一帮黑社会的流氓堵在家里,父亲被砍了20多刀哦。最后还是你五叔带人去把他抬到医院的,当时地上全是血,他身上都没有一块好肉,伸手抬的时候手指头都摸到骨头了。啧啧——邦和他母亲是跳窗跑的。”
“什么时候的事?”欣然听得心惊肉跳。问。
“3年前,你去念书了。昨天他带着母亲的骨灰回来的。”
“他母亲,那个漂亮的女人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哦,没人说。”
这时候父亲也回来了。父亲说“这几天大家会协助邦把他父亲的遗体送到殡仪馆火葬的。”还说母亲这些天会去邦家安慰两老人。
“你们多帮帮他,我有时间就回去。”欣然说。
“你带着孩子,先别回来。过几个月再回。”母亲说。
欣然点头答应,关了电脑久久不能平静。小念汝在一边撕纸巾玩,快乐地咯咯笑。欣然看着可爱的女儿,想着:人要是不长大多好啊!
六、感谢你给我阳光
几个月后,欣然说服肖华提前结束手上的工作。婚后的肖华更加的忙碌,每年都要拖到腊月底才能回老家。员工们都是腊月十五就放假的,作为老板的他,还要去应酬客户和有关单位的领导。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回来一身酒气。今年,欣然着急回家,提前就备好了年货和给父母的礼物。肖华以为是自己太忙,忽略了欣然,才导致欣然归心似箭。一路上肖华专注开车,欣然看着窗外想事情,小念汝在自己的安全座椅上睡着了。
当车子开到门口时,父母都惊讶地说“今年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早,欣然你也不打个电话回来说一下,我饭都没给你们准备。”
母亲边抱怨,边到厨房准备饭菜。肖华看了眼欣然有些奇怪,但没有问。小念汝被外公抱着有说有笑。欣然跟着母亲到厨房问邦的事情。肖华在外面听到陌生的名字:邦。
吃过晚上,大家又聊了一会就各自回房睡觉。肖华等欣然和他说说有关邦的事情,很显然这次回来,欣然是为了邦才回来的。欣然心里有事自然看不到肖华的异常,哄着念汝睡觉。
早上天才亮,肖华睁开眼睛时,欣然已经起床了,小念汝也穿戴整齐。
“准备去哪啊?”肖华问。
“你快起床,我带你去见一个同学。”
农村的早饭吃的比较晚,欣然抱着念汝和母亲说先去邦家看看再回来吃饭。母亲说,好,饭熟了打电话叫她。
“什么样的同学,非要早上看。”路上肖华说。
“很重要的,他小时候对我特别好。”
“那就是青梅竹马了。”肖华调侃着。
“是啊,要不是他,你哪里找这么好的老婆。”欣然觉察出肖华的酸味说。“这些年你一直想着他吗?”
“喜欢你以后,就很少想了。”欣然回头说。
“哦,那还差不多。”肖华追上欣然,抱过念汝。
“一个大男人还这样。”
“没办法,谁让我老婆这么优秀呢。”
他们走在一座很老的建筑前停了下来,欣然告诉肖华说这里就是她的母校了,废弃了好多年。邦现在在这里养猪。
“那这里的猪也都是文化猪了。”肖华笑着说。
欣然不理肖华进了大门,就看到邦的爷爷正在刷牙,邦的奶奶刚从厨房出来,看到欣然竟然没有认出来。
“你们是来干嘛的?”
“奶奶,我来找邦的。”
邦听到声音从房里出来。看了看欣然,楞了一下,笑着说“小花。”欣然激动地点头“嗯,嗯。是我。”
邦的爷爷端出小桌子和凳子,奶奶拿出很多吃的放桌上叫他们吃。肖华向老人道谢,带着念汝坐下。欣然看着朴素的邦,离开时大家都还那么小,再见时却是别样的天地。这里他给她带来多少的欢笑,她甚至还记得他们在哪里栽过一颗树,只是看向那里时,什么也没有,操场还在,篮球架已经腐烂,花坛被翻新有花花草草在安静地看着陌生的来客。升旗台上旗杆也没有了。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都在变着,但只要他还在就好了。
“时间真快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欣然笑着说。
邦也寒暄着说着客套的话。
“肖华——我老公,这是女儿念汝。我现在叫欣然啦。”欣然朝向肖华,向邦介绍。
邦笑着和肖华打招呼,随即开始逗念汝玩,念汝胆子大不认生。
“念汝,叔叔抱你去玩好不好。”邦说。
“好呀好呀”念汝指着养猪的猪圈说“我要去那玩。”
“好,我带你去看小猪猪。”
“猪圈那么脏,别带小孩去。”奶奶笑着说。
“没关系的,念汝还没见过猪呢。”欣然忙说。
肖华牵着欣然的手,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吃早饭的时候,爷爷奶奶留欣然一家吃饭。欣然说家里母亲已经备好了,离开的时候,欣然挥手和邦说“再见!”
太阳在教学楼的上方慵懒的看着他们,欣然牵着肖华的手,小念汝在前面追着影子跑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