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门外午后的天空，布满了雾霾，灰蒙蒙的压下来。
耳机里，随机播放着收藏的音乐。忽然，林忆莲的纸飞机，没有预兆的落在听觉的范围之内。
她那如游丝一样，带着梦幻伤感的叙事唱腔，在我心头轻轻一拉，生疼。心不由微微一颤，莫名的感动，突然有泪暗涌。
我这是怎么了？听这首歌，也不是第一次。喜欢这首歌，也不是第一天，已经很多年了。
就在不久前，还写过一篇随笔，名字叫《梦里的纸飞机》。讲的就是我与这首歌相遇的事，以及她带给我的感动。
可这才刚过去不久啊？以前听，给人的感觉是美好，神往，感动。而今天听起，怎么会有心疼？这是为什么？难道今天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心里没有答案。
房间的桌子上，广口玻璃瓶里养着的金边吊兰，默默看着我，不做声。窗台上，雪碧瓶制作的蒜苗塔，长的蓬蓬勃勃，绿意沁人，也没有理会我。
为什么我会在音乐里感到疼痛？肯定是音乐里，有什么东西触动心底最敏感的弦了。一定是这样。
常常，在现实生活中，可以坚强的像个钢铁超人，但在音乐里，却像个水心的玻璃人，一碰就碎，一动就落泪。
我静下来，深呼吸，收敛心神，慢慢回放心情，像电影的倒带，试图去寻找这种心情发生的节点。
二，
音乐伊始，出现的是几声吉他。很感性，很深情，像一双充满爱抚的手，拂去泛黄的旧相册上积年的灰尘一样。那双手的主人，心情一定在记忆里纵马驰骋了。所以她的手很轻，怕惊醒那些沉睡的故事。
对，就是这种感觉，紧接着，孩子们欢快的笑声出场，像遥隔着几个世纪的距离传来。
似乎相册被打开，那些沉淀的记忆又苏醒了。但是，那笑声，被时光加了滤镜，有点泛黄。从那笑声里，我能感觉到，有阳光洒在绿色草坪上，孩子们在肆意追逐中，笑声摩擦着空气中的花香。所以，听起来才那么有温度，质感。
我的心，大概就是在这笑声里，轻轻一颤，发出了疼痛。
为什么会在此刻疼痛？这里面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为什么会这样？
仔细回想心里的感觉，怎么就像是卖火柴的女孩，隔着玻璃窗，站在积雪的街上，看到别人家桌子上冒着热气的烤鹅，看到那家的孩子穿着新衣，脸上露出幸福笑容的感觉？
这是两个世界的距离，一扇玻璃窗就是幸福与悲惨的界限。
林忆莲继续往下唱，我接着往下听。
王子骑白马
月亮不见啦
还有猫咪总是追着尾巴有多傻
小时候的记忆好无价
林忆莲的声音里，有浓的化不开的感伤。但是，这种感伤，是对拥有美好过去留恋的感伤，与我的感伤来源不同。
在她的记忆里，睡前一定有温暖的灯光，听不完的故事，讲故事的人，一定有着慈祥或温和的笑容。说不定，枕头下还有童话书呢！
还有房间里追着自己尾巴的猫，那些记忆，都是一幅幅鲜活的动图，在记忆的深处跳动。
那时候的记忆，对她来说，的确是无价的。
而我呢？童年也是值得记住的吗？喜欢这首歌，难道是和林忆莲的心情一样吗？
不，不，我那些最恐惧黑暗的记忆，都来自童年。虽然大脑里也有星星点点的其他印象，但那些画面，向来与快乐无关。
我想竭力忘掉她。
三，
孩子们玩耍
双脚全是沙
笑声让我想起童年暑假
那个他教我摺飞机的他 好吗?
纸飞机的摺法
藏在回忆陪我们长大
纸飞机快飞吧
快乐方法并不复杂
不管未来怎样多变化
保留这牵挂
属于我们的童话
林忆莲的童年记忆那么美好，沙滩上互相追逐，风把笑声传送到远处，挂在树梢上，落在沙滩上，被浪花卷起，带到更远的地方。
相比，在我有限的记忆里，最清楚的，是日夜不断的咳嗽。嗓子像一只老风箱，一下一下的来回拉扯。
夜很深了，喉头一团东西在上下拉动，禁不住的咳，但是怎么用力，也咳不出。
眼睛困得很，累得要睡去，但总挡不住喉咙里一阵阵的痒。房间里有人愤怒吆喝，咳咳咳，还让人睡不让了？吃一口姜！
于是，我从枕头边摸出生姜(不是童话书)，咬了一口，慢慢嚼碎咽下去。但是效果一点都不好。
那时，大概有四五岁吧！我总是盼着爸妈买药吃。也一点不怕苦，连中药，都会一口气喝下。因为相比吃药，咳嗽更让人难受。(这让我长大了看到别人吃药时怕苦，要哭的样子，心里有十二分的鄙视)。
长大后，听姐姐们说，她们大人在背后议论，我不一定能活长大。
后来稍大，带弟弟玩，和他一起折纸飞机的事，也没有太多幸福的记忆留下，只是一副代表童年的画面。
那幅画，天空是灰的，树叶是枯的，五官是模糊的。根本没有林忆莲歌曲里那么充满阳光的笑声。
相比林忆莲喜欢暑假，我则更喜欢校园。在学校里，同学们和我关系都很好，老师也喜欢我，还有许多表扬等着呢。
记得第一次上学报名，都是自作主张，跟着门口小朋友的家长一起去的。爸妈都不知道，回家了他们才知道我去报名上学了。
那些上学的日子，家就是个旅馆，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都在学校。连星期天，也和朋友约了到校园里玩。
在初中，甚至想住校，但是被爸爸拒绝了，因为学校离家实在是太近了，大概只有一两百米。
这样看来，我的童年里，没有林忆莲唱的童话。所以，那些记忆，都被我有意删除了。
四，
纸飞机的摺法
快乐是永不忘的呀
纸飞机快飞吧
抛开烦恼自有解答
不管未来怎样多变化
保留这牵挂
属于我们的童话
慢慢的听着歌，与自己的童年作着对比，我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痛了。
原来，纸飞机里的那些画面，是我潜意识里想拥有的东西。纸飞机里那些甜蜜的感伤，是我渴望的感觉。
迷上纸飞机，就像喜欢上别人的相册，希望自己是那相册里的小主人。更像卖火柴的女孩，赤着双脚站在雪花飘舞的街上，隔着玻璃，贪婪的看着别人家案上热气腾腾冒着香味的烤鹅。
纸飞机，是一面镜子，可以照见头发下刻意隐藏的伤疤。平日在人前尽力遮掩，私底下不停的掀开打量。
至于纸飞机的折法，现在并没有忘记，我还帮着自己的女儿折过许多。而那些童年的记忆，却是应该抛弃的。她像一枚生长腐烂的种子埋在心里，只要外界条件适合，便迅速发芽，抽叶，长大，遮住洒往心头的阳光。
我必须把她忘掉。
拥有一个童话一样童年的这个想法，就像自己小时候扔出去的纸飞机，常常不知去向，找不到，回不来了。她只有借着我的手出去的力量，没有自动返回的功能。
我在歌声里的感动，也不过是顾影自怜。在旋律里的心疼，也是变相对自己的心疼。
听到此，想到此，再抬头看看窗外散不开的霾，明白了，今天的心情，应该与天气有关。像这种雾霾笼罩的日子，还是适合听一些欢快的音乐，这类歌曲暂停吧！
我知道，雾霾终会散去，负情绪总会消失。因为，经验告诉我，风总会来的，明天，总比今天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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