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芳华》,他们的痛, 经典版的“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冯小刚“拍给自己看”的“致青春”电影《芳华》,在2017年岁末正在国内各大影院火热上映。

生活在不同时代的人,对《芳华》有着自己不同的诠释;甚至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因每个生命个体的思想和际遇千差万别,对《芳华》的理解和感受也是迥然各异,正可谓“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电影结束,有的被影片中特定年代的青春岁月所感动,有的看到了时代的巨变,有的慨叹硝烟弥漫的战争,也有的感受到人心冷暖善恶。

在我眼里,《芳华》更多的是在阐述,在相同时代背景下,不同阶层的人经历着不同的悲欢和变迁。一半是《芳华》,一半是隐痛,分别属于不同层级里不同的人。

01

上世纪70年代,参军是最令人羡慕的职业,年轻人能够参军入伍是最值得骄傲的,而部队文工团优越感更强。在大多数填不饱肚子并深陷政治洪流中的普罗大众眼里,文工团是跳起来也探不住的天上的月亮,文工团的年轻人就是“天之骄子”。

事实也确实如此,《芳华》中的军区文工团聚集着一大批有背景的青年男女,其中不乏大军区司令员、副司令员的千金或公子、还有拍着胸脯称“部队就是我们北方人的天下”的、有着特殊背景的“北京兵”。

是谁的《芳华》?是军区文工团的主角们陈灿、郝淑雯、林丁丁、萧穗子等人的芳华,他们的青春岁月在跳舞,游泳,演出,嬉闹中流逝,美好而绚烂。冯小刚把文工团的生活拍得唯美化,奇观化,没有承载历史的重任,也不曾展示时代的荒谬,只是纪录了有着某种特殊家庭背景的“骄子们”在文工团过着不同于普罗大众的令人艳羡的舒适生活。

刘峰与何小萍,出生草根,是整个文工团最没有背景的两个人。他们两个人的故事,始终与美好的《芳华》无关。他们出生的阶层基本上注定了在文工团被“边缘化”的命运,他们被欺负,被损害,被委屈,被忽略。

刘峰,一个木匠的儿子,他在文工团的立身之本,就是当一个“活雷锋”。三年标兵,年年去北京,帮最有背景的北京兵们从家里带好吃的,是别人眼里的没有七情六欲的机器,哪里需要哪里搬,比雷锋还雷锋。正因为是标兵,腰受伤之后,只能在舞美队打杂。

何小萍,六岁时父亲受迫害入狱,随改嫁的母亲入继父家,生活悲苦而凄惨。由于某种机缘,成为了军区文工团的成员。本以为从此脱离了苦海,开启了幸福模式,但从踏进文工团那一天起,她就是别人眼里的“笑话”,一次次被羞辱,从未被善待过。

《芳华》的开篇就泾渭分明,告诉人们:人,是有阶层划分的,请自觉站队,造次无效。

02

时代在变化,社会在变化。

严歌苓在小说《芳华》里是这样描述的:

这是一九七七年的夏天,连队化建设管理,领导已经不再提了。领导现在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管理,营房里穿花衬衫的越来越多,夜里出去遛弯的男女,归队越来越晚。对不良思想意识大批判的人,开始秘密传看手抄本《少女之心》。做首长儿媳梦的女兵大部分都圆了梦。

高干子弟陈灿和郝淑雯传播着时尚,萧穗子与林丁丁等是时尚的分享者,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很快成了文工团青年们中的流行元素,整个社会的审美都变了。这种改变,一开始与刘锋和何小萍无关,因为作为“边缘人”,他们没有资格参与,不被邀请分享。

一次偶然的机会,刘锋听了会儿邓丽君的歌,激发了他爱的勇气。终于,他向自己暗恋已久的“女神”林丁丁坦露心迹,并激动地拥抱了林丁。而这一幕正巧被文工团的其他人撞见了,一句“林丁丁,你竟敢腐蚀活雷锋”,成了刘峰“触摸事件”的导火索。

林丁丁从来没有认为刘峰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他是革命的螺丝钉呀,螺丝钉怎么能惦记一个姑娘呢?他就像书里写的那样,应当克己奉公、兢兢业业,永远发扬他的光和热!林丁丁觉得惊悚,恶心,辜负和幻灭,她才不会承担起“腐蚀活雷锋的恶名。刘峰深陷亵渎门,带上莫须有的罪名,被处分下放到伐木连,去了中越边境。

刘峰因为“心中有爱”,从英雄跌落到了“流氓”,从高层坠入了底层。除了在集体中被嫌弃,嘲笑,孤立、栽赃的何小萍,没有人能够识别他的善良;或者说别人压根就不屑去识别他是否善良,只是心安理得地顺便享受他善良的付出带来的好处而已。

刘峰的离去,让何小萍对这个外表光鲜的集体彻底绝望,回首那些被泪水浸湿的漆黑的岁月,她的心是冰凉的。很快,她也被处分下放到野战医院当护士。离开文工团的那一刻,何小萍没有留恋,那里藏着太多的隐辱,太多的“人整人”迫害和太多的袖手旁观。

刘峰和何小萍,两个来自底层的年轻人,成为文工团中仅有的两个因犯错误被下放的人。其实,他们根本就不属于这儿,他们的离开,不过是道具队少个钉景片的,舞美队少个熨衣服的,荣耀的文工团,歌舞依旧秩序井然。

《芳华》变幻,在滚滚东逝水中,首先冲击的是底层的微小生命,他们猝不及防地被推出梦想的栖息地,成为过河卒子。

03

七十年代末,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作为七零后,对八十年代初读小学时的流行的歌曲记忆犹新,特别是反映“老山前线”战士情怀的歌曲《十五的月亮》、《望星空》、《血染的风采》,当时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可谓是家喻户晓男女老少人人传唱。那个时代的人们崇尚英雄,讴歌英雄,赞美英雄。

战争是残酷的,枪炮隆隆,血肉模糊,生死一线。

刘峰和何小萍,一个是战士,一个是护士,在前线接受炮火的洗礼的和生死的考验,奉献着自己的青春。这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浇注的青春,与曾经的文工团战友们的“芳华”截然不同。刘峰和何小萍,在这场战争中九死一生,身心俱伤。刘峰失去了右臂,身体终身残疾;何小萍则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心智失常---疯了!

若用“芳华”来形容他们这段鲜血淋淋刻骨铭心的岁月,毫无疑问,是对生命的亵渎,是对英雄的大不敬。

历史永远铭记这一场中越之间持续了一个月的战争,它的政治意义毋庸置疑。历史也永远铭记这场战争中牺牲了的英雄们,他们的名字已镌刻在墓碑上,让生者缅怀。历史更应该永远铭记在这场战争中浴血奋战并有幸存活下来的战斗英雄们,他们有许多人在战争中身体残疾或精神残疾,更需要得到社会的关爱和尊重。

远离战火的文工团,歌声仍在飘扬,舞蹈依旧轻盈,嬉笑一如既往地继续。直到战争结束了,“军师一级的文工团撤销”的消息传来,这池春水才真的被吹皱了。“天之骄子”突然觉得前途无靠,一技之长再无用场。他们转业入社会,再有背景再努力,大抵不能像在文工团这样舒适无忧了。

《芳华》流逝,宴席散尽,离开部队入红尘,残疾的战斗英雄和“天子骄子”都是棋子。阶层背景不同,在棋局中的命运必然各异。江湖风浪大,各自多保重。

04

画风切换至九十年代初, ,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海南经济特区的中心城市----海口。

“门当户对”的两大军区司令、副司令的公主郝淑雯和公子陈灿早已成功联姻,并且有了一个很像“爸爸”的宝贝儿子。陈灿凭借父母的资源,到处大肆拿地,变成大地产商,迅速成为了最先富裕阶层,业内成功人士。依靠父辈的光环,这一对“爱人”一路坦途,顺风顺水。

考上大学的萧穗子,已成了较有名气的记者和作家,出差海口,偶遇文工团好友郝淑雯。两人追忆似水流年,谈到当年引发“猥亵门”的林丁丁。长相甜美只谈利益的林丁丁,通过二姨介绍,嫁给华侨,移民澳大利亚,成为第一批移居国外的人。

时代的变革,让当年的这些“天子骄子”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便发展成了“地产大亨”、“社会精英”和“海外富婆”,更加高高在上,普罗大众不可触及。即使是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芳华》上映的2017年,中国的大多数“有志之士”拼尽毕生的精力和心智,仍然把成为“商界巨子”、“地产大亨”、“社会精英”和“移民海外”当做终极的奋斗目标。

影片中郝淑雯抱怨陈灿是“钱串子”只顾赚钱不顾家,名记者兼作家萧穗子也在忙碌中偶有牢骚,林丁丁身材有些走形发胖。但这些“抱怨”听起来是多么的牵强和矫情,纯粹属于无病呻吟似的炫耀,简直是在侮辱大众的智商。鱼和熊掌都想兼得,天下便宜全部占尽,骨子里的贪婪演绎的无以复加。

刘峰,一个真正善良的好人,失去右臂的战斗英雄,退伍后却过得很糟糕。他努力改变现状,南下海口,到经济特区谋发展,试图让自己的生活更美好。

作为一个底层的没有任何背景的残疾人,依靠卖苦力给人搬运书籍为生,体制内有一点小小权力的所谓“联防队”可以随时随地扣押他的三轮车,向他敲诈勒索。尽管影片中有一镜头:郝淑雯怒斥殴打刘峰的“联防队员”,并为他缴纳了所谓“罚款”,但怎能保证那些可恶的“社会毒瘤”今后不会再去欺侮刘峰?

生活在社会底层,艰辛年复一年。刘峰的老婆跟开大车的司机跑了,家庭破碎了。他最该抱怨,但他却没有。刘峰仍然乐观、积极、向上地对待生活。同长眠地下的在战争中牺牲的战友比,他说他是幸福的。

何小萍,精神疾病已经痊愈,他和刘峰相约,共同到中越边境的烈士陵园看望为国捐躯的战斗英雄。他们平静地回忆过去,何小萍告诉刘峰,当年刘峰离开文工团,她送他时,想说一句话却没说出口,那句话她憋了二十年,那就是“能抱抱我吗”。两个饱尝世事沧桑的人,彼此当做自己唯一的亲人,相互扶持共度余生。

作为真正的社会弱势群体,刘峰和何小萍,用坦然的善良和包容的内心,淡然而真诚地拥抱生活。纵然伤害、冷漠和丑陋不断地无情来袭,纵然生存的艰辛和苦难必须直接面对。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他们不攀附、不依靠、自食其力。他们活得风轻云淡,心境澄明而清澈。

感谢《芳华》,让我们借此契机再一次重新审视社会各阶层的生存状态,再一次认真思考在困境中应该如何守住初心,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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