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阿松是我在考古队认识的一位男生,比我小九个月,学文物修复。这是他离开考古队时我给他写的一封信,没有寄出去。
正文
阿松:
说完“那我回去了”,我踏着轻快的步伐进门,看到一只花生大小的蟋蟀像打了鸡血一样360°旋转前进,不知它在寻找什么,只默默在心里感叹了下,就上楼去了。
室友像往常一样说了些烧水、洗澡、吃东西之类的事项,我一个侧身躺倒在床上,若有所思地听着。我的思绪随着眼睛一起融进了天花板上LED灯的白光里。
我想到了那条河。
我相信大多数的命中注定不过是同一种偶然,但我仍对这种偶然满怀欢喜与期待,比如那条青龙河。
第一天到考古队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名字,竟然和挚友唤我的“小青龙”如出一处,十分欣喜。当然这种欣喜是我一个人的,因为几天下来,我和好几个人提到这条河,他们并没有表现出对它的什么情感。那天傍晚,大家在盖探方的时候,我站在一旁静静看它。它是那么的美,婀娜的身段,清澈的、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流水,还有蜿蜒至看不见的远方的神秘感。我觉得我们心意相通了,虽然无人知晓。
你大概不知道你第一次和我提起青龙河时我的心情和神情,那种感觉大约是,人山人海中看到了唯一一个和自己发着同一种颜色的光的人。
从此开始关注你。
十分喜欢你的眉眼了。和你当面聊天时,我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落在你微微向下看的眼睛上,所以要讲一声抱歉,蛮多次我都有走神。连我自己都感到十分惊讶,去寿县的那天晚饭,中间隔着一位同学,我居然也光明正大看了你很多次,某几次还停留了很久。不知道关注到的旁人怎么看。再次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胆子太大了。
我擅自把你当成我的特别的人了。
每次互怼的画面,一起散步的夜晚,交换过的食物,你给我讲的故事,还有我们打过的的五毛钱的堵,我肯定都会记得。
想到这里,我居然哭了。只是眼睛还看着天花板,眼泪则静静从两侧眼尾淌下来,打湿我的枕头。
我感到怅然若失。
我们还没有多相处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好好地认真了解你,你的更多优点和缺点,你的思想、言语、习惯……我多想了解啊。
我清楚离别的意义。
我觉得这算一种失去。
突然想到了那只蟋蟀,它刚刚是不是也失去了什么,所以才焦急地寻找,露出来怪异的走路姿势。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像它?
你说“山水有相逢”。
我沉默不语,出乎你的意料我没有接话。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它的下一句应该是什么。也许,不需要有下一句,这一句就够了。于是突然认为这件事情很浪漫,并且期待着未来某日的再见了。
一只蚊子叮在了我的左手上,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眼睛重新聚焦在灯管上,一骨碌爬起来,写下了这段文字。
树上的鱼
2018年7月13日
安徽定远考古队
写在后面:
阿松是16号下午走的,他说不要送他,他不喜欢被别人送。中午,我买了一些吃的,打算给他同行的室友。他室友以为我找他,把他叫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嚎啕大哭。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最后互道了珍重。
阿松现在应该在杭州某宋代遗址做发掘,而我,今天确认已经保送教育方向研究生,不干考古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达成“山水有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