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日益亲近》是一本小说,虽然在开头有那么多心理学大咖作序推荐,待到真读时,才发现,原本这就是一本不容易亲近的小说。
《日益亲近》的全名为《日益亲近——心理治疗师与来访者的心灵对话》是当世仅存的国际精神医学大师亚隆的一次神奇尝试的产物:
他邀请自己的病人金妮和自己对每次治疗进行回顾记录并互换治疗报告,从而能够让我们通过文字看到这位大师的治疗全过程,并且也能够窥见出病人在其中的心理变化,因而能够对心理治疗全过程、以及心理治疗如何发生疗效有了全程的窥视。
在全程中,我能够看见两个个体在精神层面的相遇相识,能够看到两个挣扎的灵魂互相同行,搀扶着走完一段旅程。
它,因为是真实的,而难以亲近;因为有痛苦有快乐,而让我窥视出人性的种种。
我在阅读时,一部分的我理性地分析着亚隆的治疗方法,为亚隆而喝彩;一部分的我却感性的感受着亚隆的拉、拽和陪伴,感受着金妮挣脱舒适区的快乐、又不断回到原点的痛苦。
它真实地告诉我:这就是心理治疗,大师也不例外。
咨询关系是最根本的疗效因子
在全书中,我体会最深的一点是:亚隆什么都没有做呀!
他与她在一起。一起,说起来是那么简单,却又是那么难以做到。
其中有个片段是:
当金妮告诉他手淫时,亚隆回应:“所有人都手淫”。这处的自我暴露意味着,亚隆打破了在金妮心目中的“权威"、"完美”的形象。于是,金妮在日记中写道:“我无法看着你。我总觉得每个人都很体面,你无法看到他们生活中的隐私,唯独我的生活是透明的。”
这就是一个具有治疗性的片段。
在这里,亚隆就是用自我暴露,用“自慰并没有什么错”来颠覆金妮对自我的强大批判,从而使得金妮获得不一样的体验。
而且,当金妮需要有人跟她说话时,亚隆满足了她的需求,大谈弗兰克尔。所以,金妮才会在日记中写道:“这样我不觉得是我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屋子里。”
感觉他们彼此的心很近,亚隆能够体验到金妮的情感流,并满足她的需求,从而让金妮逐步开始敞开心扉。
所以,亚隆真的什么都没做吗?无为恰恰是最高层次的有为。
大师其实也是普通人
在日记中,我感受更多的是,亚隆也是一个真实的人。
他不是镜子,他也有评判、也有情绪,也有对病人的要求和移情,而有些,他甚至直接表达了出来。
我是一个有权威情结的人。所以,在我看来,亚隆做治疗,根本就是信手拈来,不费功夫。但在书中,我能看见一个自我否定、自我批判、犹豫不定的活生生的亚隆:
他会写:进行得毫无目的和章法,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他会写:我依旧放不下我那个小小的虚荣;
他会反思:自己在治疗过程中是不是过于说教;
他也会有黑色的绝望;
他也会让金妮承认对他的移情……
这就是一个真实的亚隆:有无助、有脆弱、有虚荣。
众生平等,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师或者神话。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也在疗愈自己的权威情结。
咨询双方是“磨”出来
我是一个喜欢看结尾的人,所以,在阅读此书时,我先翻到了最后:发现金妮能够更爱自己,能够直面和表达自己的感情,能够自己生活。
于是,我想亚隆的治疗进程是一帆风顺的吧?
但从头开始阅读,却发现不尽如此。
最开始,当亚隆和金妮建立好关系后,金妮表露了一次自己的感情,当时,亚隆觉得很有成效。但金妮却在日记中写道:“我感觉很坏,我压抑了一些事情”。果然,后面几次又毫无进展。
但经过几次毫无进展的探索后,金妮又前进了一步。
感觉整个咨询过程就像一场拉锯战,有时候来访者也会装,也会让你觉得自己取得了疗效,其实她不过是在附和你,取悦你;当你感到绝望时,来访者反而有了突破。
这就是真实的心理治疗:往往在一点点磨人的谈话中,在咨访关系的拉锯战中,来访者越来越能够做自己,咨询也就越来越具有疗效。
人本主义疗法:求助者(来访者)在开放中流动
亚隆是人本主义疗法的代表。以前在学习求助者中心疗法时,总觉得为何要把疗法的过程分为七个阶段,不是多此一举吗?
但通过金妮的日记,我看到了:
第一阶段:求助者对个人经验持僵化和疏远态度阶段。
一开始,金妮是处于这个阶段的,她写道:“缺乏真切的感受”。虽然金妮参与过亚隆的团体,但她依然不能真实地表达自己,对治疗师有疏离。
第二阶段:求助者开始“有所动"阶段。
随后,金妮打开了自己,能够通过眼泪来交谈、思考和感受。而且紧张得到缓解,我觉得是处于有所动的阶段。
第三阶段:求助者能够较为流畅地、自由地表达客观的自我。
在第三次记录中,金妮能够观察自己在社交场合的表现,能够察觉自己在治疗中的自我意识。我认为这是她开始表达客观的自我的开始。
第四阶段:求助者能自由地表达个人情感,但在表达当前情感时还有顾虑。
随着治疗的进行,金妮表示开始觉得自己“在治疗中变得真实起来”,开始谈论感情,但表达情感时是有顾虑和犹豫的。
第五阶段:求助者能够自由表达当时的个人情感,接受自己的感受,但仍然带有一些迟疑。
在后面的治疗中,金妮并不总是在亚隆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惯有模式来附和亚隆,虽然她感到亚隆不喜欢这次治疗,但“并不妨碍她自己的愉快”。
第六阶段:求助者能够完全接受过去那些被阻碍、被否认的情感,他的自我与情感变得协调一致。
治疗愈加深入,我看到金妮越来越勇敢,她能够表达自己被否认的情感,她能够在治疗室把自己对男友的真实情感表达出来。
第七阶段:求助者几乎可以不需要咨询师的帮助,可以继续自由地表达自己。变得自由、开放。
最后,金妮的情感可以自由的流动,最大的标志是:结束咨询后,她并未像想象中“离开男友不能生活”,而是勇敢地和男友分开,做她自己。
所以,我得到了一种学习求助者中心疗法的好方法——伴随着《日益亲近》一起读,伴着着亚隆和金妮的情感流,就能感受到人慢慢成长的历程,仿佛看到一粒爱的种子在静静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这恰恰正是心理咨询的魅力所在。
最后,回到最开始,为什么99%的亲近很难?
因为在咨询中,你可能与来访者南辕北辙而不自知。心的亲近,确实好难。大师如此,众生亦难免。
这时,想到亚隆下面这句话,相信你和我一起就有了勇气:
试着相信我吧,我会跟你在一起,倾听你,并完完全全地接受你。
——欧文·亚隆
PS:日记体确实很难让人亲近,你想好后再读。